司琴看看,房子前面的雪地上,大猫悄无声息地跑进风雪消失了。“这家伙,怎么上来又下去的?”司琴看着它消失了的方向问自己,突然想起墙角的紫藤,那棵紫藤在那里已经快二十年了藤蔓粗壮。
抱着猫回到屋里,看看桌上的钟六点,放开猫,司琴回到床上还想再睡一会儿。床头的小桌上突然传来划破世界的铃声,在寂静的清晨震耳欲聋。司琴手忙脚乱地拿起听筒,心里骂着司明多事。
“喂,”司琴清清嗓子。
“早安,春节快乐,起来了吗?独孤小姐。”姬麟如出现在电话那头。
独孤司琴坐在床上,拉过只枕头抱在怀里:“没有,被你吵醒了,好梦也飞了。早安姬先生,这么早!”
“我已经跑了一圈回来,想着大年初一,给你拜个早年。没想到吵了你的美梦,真抱歉。”姬麟如声音里却没有一点儿歉意。
司琴不由得心里恼火起来,吸口气:“没什么,我也要起来了,这边不像北京,天亮得早,不过一会儿就能看见了。姬先生,新春快乐。”
“谢谢,早上起来,难得的北京春节不见雪,想起你那边温暖如春的样子,想起你,就给你打电话,想听听你的声音,是不是也像春天那么暖和。”姬麟如高高兴兴地说。
司琴告诉自己,就把他当遇到的登徒子,“姬先生好兴致,只是我这边大雪纷飞,春天也是咋暖还寒。我也该出去铲雪,屋顶上太多雪了。”
“咦,你那边下大雪?没听天气预报说啊!”姬麟如问:“怎么?被困住了?”
“我?没有,我们见过更大的雪。”司琴平淡地说。
“你在哪儿?大雪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听说那边下大雪可是上世纪的事情了。”姬麟如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在家,在山上,你拨的电话不知道区号?”司琴完全清醒过来,“司明在我这里装电话是你的主意吗?”
“我?没有的事,我只是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司明可真是个好人。”姬麟如笑着,“你是说你现在在海拔两千五百米的山区?还下大雪?那是什么样的人间仙境啊!真希望我也在。哎,起来走到窗前,看看外面,告我是什么样行吗?你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钢筋水泥墙里的囚徒。”
“起来,转身,书橱里拿出毛泽东诗词选,把《沁园春·雪》读一遍,比我描述要好十倍。”司琴突然想起司明在楼下拼赛道,拿着电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掀开被子下床。
“你笑什么?怎么知道我有这本书?怎么回事?喂、喂、喂,”姬麟如在电话那头叫着。
司琴笑着说:“春节愉快,我要去看看司明一夜苦工的效果好不好,再见。”司琴不顾那边姬麟如的,喂喂喂。
放下电话跑下楼,三叔已经端着杯咖啡站在赛道前,听见司琴跑下来,看她一眼:“早,司琴,你说像不像?”
司琴斩钉截铁地说:“不像!”
独孤雷鸣哈哈笑着说:“我也这么说!”
司明端着咖啡站在那里,“这得孩子们说了算。”
“他们会哭着说。”司琴笑着离开他,“我去铲楼上的雪。”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哭嚎,司琴听了听,想着司明不可奈何的样子,笑起来。拿着耙子把飞檐上的雪推下去,又把花架上的捅下来。房间里电话铃响个不停,司琴全当没听见。过了一会儿,独孤雷鸣出现在露台上:“司琴,怎么不接电话,叫你吃早饭呢,你不饿吗?”司琴拿着耙子转过身来,“我以为,算了,我这就下去。”司琴放下耙子和簸箕,拍拍身上的雪,跟着独孤雷鸣下楼。独孤雷鸣转身却被另一边没打扫的地方吸引住了,“我就说金眼儿不会乱叫,这是怎么回事?”说着走到另一个角楼旁边的墙角,那里的雪成不规则的坑,还有淡淡的血迹,墙顶还有几个大大的爪印。“那只猫跟过来,早上被金眼儿闹醒了,自己跑了。”司琴走到墙边,“看来它的伤口开始愈合了,昨晚一路走一路流血呢。”独孤雷鸣伸头看看墙外,墙角的紫藤上有一道被划开的雪道,看来那大猫是从这里下去的。“怎么跟过来,可得小心,房里有小孩子。再这么来,可就得想办法了。这东西是一口下去先把血喝干,再吃肉。”
“我猜不会来了,至少这段时间不会来。”司琴看着藤蔓说。
“你怎么知道!”独孤雷鸣问。
“上次也是这么看着我,然后这么些年再没见过。昨晚也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在我们回来前就在这儿了,金眼儿不知道,我猜它不想让它知道。今早是要走了,才惊动了金眼儿。”司琴回头看着独孤雷鸣说。
“怎么?什么时候?从前就来过?”独孤雷鸣惊讶地看着司琴。
“地震那回,它把我截下来,突然就跳出来,然后,然后白雪就来了。”司琴想了想,“就是那么双金眸子,然后裹着我的东西就停了下来,把我扔下了。”
“裹着你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独孤雷鸣奇怪地问。
“不知道,我睁不开眼睛,也说不话来,不过人还是有意识的,不是很清楚,就像被什么网裹着,被什么推着,或者,好像在往什么地方去,不知道。总之见到这双金眸子,我就被扔地上了。”司琴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好多年见不着它了。”
独孤雷鸣笑起来,“走吧,我们下去,不然你妈又着急。哎,你这孩子,真是,这些野物还能明白你说的话,会跑到你跟前来,你和这山到底什么缘法?”
餐厅里一家人就等着他们,独孤雷鸣和司琴坐下,司明就问:“司琴,雪铲得怎么样了?”
“司琴,怎么不接电话?你看一家人就等你吃饭,装个电话,不就是有事好你,居然不接。”宋韵看着司琴说。
“我在外面铲雪,积雪太厚了。”司琴笑着端起碗,“奶奶、外婆、爸妈、三叔,新年快乐。”
“姑姑新年发财,”几个小孩子叫起来,端起碗,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快吃,快吃,你姑姑钱够多了,你们呀,要叫她快给你找个姑父才是!”宋韵笑着,夹起鱼肉往孩子们碗里搁。
“不要,姑姑就更没时间和我们玩儿了!”然然叫起来。
司琴笑得哈哈哈,“好然然,一会儿,姑姑再给你个大红包!”
“司琴,一会儿记得给你三舅打个电话,他说有事找你。这么说你弄了个医疗器械公司?打算卖医疗器械?”三叔看着她问。
“不是,我在欧洲的博览会上遇到几张设计图,觉得有意思,让雁南找人看了看,说想法不错,有实践的价值,我就买下来了。回来志豪哥说有几家小公司,起步不久,投资人看不到前景,撤资。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去看看,还不错,买下来合并重组,开发精密仪器,医疗器械只是一部分。我想试试那几张图。在上海我给三舅舅看过,他说弄出来很有意思,用途很广。”司琴笑着说,“我指望他们那天造出好玩的东西来,也好卖个好价钱。”
“这种事情很花钱,你想好了?”司明看着她问。
“我已经弄了个小东西扔给司斌,不知道好不好用,如果他趁手的话,应该小有赚头,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弄出新的来。”司琴笑笑。
“已经出东西了?这么快!”独孤雷鸣惊讶地问。
“司斌回来时不是说,有些问题在临床上难弄,要是有合手的工具就好了。我问他什么要求,让他直接和工程师说,他俩聊了两天。上星期,工程师就弄出了个小玩意儿给他寄过去。如果可行,我就要给工程师申请专利了。”司琴笑着说,“他们真是快手。”
“这和你三舅舅造船有什么关系?”宋韵看着她问。
“三舅舅他们也要些小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花人力物力开发研究不值得。直接找我们这样反应快、设计能力强、制作精良的小公司就可以解决问题。”司琴笑着说:“优势互补呀。”
“司琴,做生意真是没得说。”独孤雷鸣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资本运作呢,没想到还留这么一手。”
“那是,资本运作也要有实际的东西可买可卖呀,人人关心资本运作,那实际的东西以后就抢手了,只要东西好。”司琴一笑。
“这想法没问题。只是,你们每天在办公室还不够?今天春节记得不?”独孤雷震看着他们说。
“真是,吃饭、吃饭。”宋韵笑起来,一家人聊起家务事来,窗外雪花又飘起来。“司琴,你的雪白铲了。”司明笑着说。
“姑姑做个化雪机!”然然叫起来。
“好主意,可以卖到欧洲去!”
一家人陪孩子,老人玩了几天,拜了年、祭了春神、贴了春联。
晚上宋韵在房间里问丈夫:“你说我们可以和她提提那孩子的事情了吧?她和小锐吵翻了这半年,没听见有什么联系,大概是真的散了。”
独孤雷震看看她,“也是,这小锐,平日里不是胆小的种,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回来,或者帮着司琴管管工程公司也是好的吧?爱设计,司琴这边还少?怎么就那么想不通?司琴也不是难相处的孩子。”
“没说小锐,你也奇怪,怎么就想着那孩子。那天在北京,不是连老张,张嫂都看好那孩子,姓姬的那个。”宋韵笑着说,“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就是和雁南、子琦站一起也不输吧!”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他家,如果是个一般家庭的孩子,那我这就打电话要他过来。”独孤雷震皱着眉头说。
“怎么?他家和我们门户相当,应该说得到一起呀。”宋韵看着他问。
“他家在北京,那边的风气比这边,唉,希望出淤泥不染,司琴是人人眼里的肥肉,谁都想咬一口。这些年若不是有小锐这个借口,我也拦不住那些磨好刀塞在衣袖里的。原来上班有十分之一时间烦这件事,现在百分之百烦这件事。真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东西,有、没个人样的都敢来说。有些人我真想直接拍出去。”独孤雷震眉头皱的更深了。
“唉,就是一般人家,也有你想不到的算计,也不必自寻烦恼。司琴也不是软弱孩子不是?如果成了,要他们单过就是,少牵扯。”宋韵坐在床边说:“司琴眼看就三十了,也不能一辈子守着公司过吧?”
“那孩子找没找过司琴?”独孤雷震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花问。
“找,怎么能不找?今早司琴不接电话,人直接把电话打给司明,问司琴是不是埋在雪里出不来了!”宋韵笑起来,“我在给然然穿衣服,司明拿着电话在旁边说,‘我妹妹好好的,你就放心好了,那,你就读《沁园春》嘛,她叫你读你就读,大体就那样了。’我听着好笑,司琴也太会作弄人了。”
“什么?她让人去读《沁园春》?”独孤雷震看着妻子问。
“我猜呀,人问司琴,你们那边下雪什么样啊?结果司琴说,‘把毛泽东诗词找出来,《沁园春》就那样了。’我们这个女儿,干得出这事来。”
“这丫头!”独孤雷震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