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轻轻拍着司琴的肩，看她无声地嚎啕痛哭。安顿好哭累了的司琴，司明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给雁南的房间打电话。雁南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听见司明的声音，立刻清醒过来，虽然司明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雁南和子琦悄悄来到司琴房门前，敲敲门，司明开门让他们进屋。雁南小声问：“怎么了？”把事情说了大概，问他们人是不是他们请来的。雁南轻轻走过客厅，来到卧室门前，透过开着的门缝，看见司琴侧躺着一动不动。想想，退回客厅来到门廊，子琦和司明都站在那里，雁南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那女的长什么样？”子琦邹着眉头问：“楼梯间里出来的什么人？大概几点？”
“女的大概三十上下，应该从前就认识，林锐还问她是不是妩颜请她来。带些口音，皮肤小麦色，苗条，比司琴高半个头。”司明回忆着。雁南突然问：“是不是右手胳膊上刺着蔷薇花。”“是，你认识？”司明问。
“白家半个疯鬼子！来这一招，够狠的。”雁南狠狠地说。
“做东欧生意的白家？”子琦眉毛一挑，看着雁南。
“是。那疯鬼子怎么会在这儿？”雁南邹着眉。
“楼梯间里的那个你看清了吗？”子琦看着司明问。
“华人，中文说的不错，知道司琴是你家的客人，个头和雁南差不多，胖一些。应该是本地的，啊，最后我看见他背着个相机，摄影记者的那种，口袋里还有个小的。”
“行，我知道了，我先去封住他的嘴，雁南管好你太太，我猜那女的会第一个给她打电话。司明还得请你今晚好好照看司琴，明天送机的事情我来安排，我让车到这里接你过去。像司琴说的，按计划走。司琴睡着了吗？”子琦看着客厅那头问。
“我在水里放了些镇静剂，睡着了。”司明小声说。
“接下来去欧洲她行吗？”子琦又问。
“司琴比我们想的坚强，她可以。”司明肯定地回答。
“如果不行就别勉强，我去。”雁南看着他们。
“不行，这一趟说的是司明和司琴去，临时换人那边恐怕改主意。”子琦咬着嘴唇说，“好了，先这样，看看明天司琴的状态，再看看事情怎么发展。我猜司琴不会为了不咸不淡的爱情失去理智。”
“你倒看得准，就这样吧。你们去吧，我看着司琴。”司明看看表，“再过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
“要不要叫个医生来？”子琦看着司明问。
“不必，从小就是我们照看她，怎么样我清楚。”司明看着子琦说。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我让服务生送早餐上来，有什么立刻打电话。”子琦轻轻打开门和雁南出去了。
司琴睡得并不安稳，快天亮时醒了过来，头痛欲裂。躺在床上头一晚的画面立刻迅速地划过来，一帧帧地过，司琴闭着眼睛流泪，想让自己相信不过是梦，但是那些画面却再明白不过地写着事实，司琴突地坐起来，翻身下床，绊到坐在床前椅子上的司明。
司明站起来扶住她：“司琴，你醒了？”
司琴就着暗淡的廊灯灯光，看着面前的司明，徒然地坐下来，“那么说，是真的了？昨晚你也看见了？”
“司琴，要不要喝水？”司明打开床灯，看着坐在床边的司琴。
司琴看着他理了理思绪，“是真的，我骗了我自己那么久，还耽误了三叔和林姨！”司琴苦笑着，“原来我骗了所有人，到头来只是骗了我自己。”
“现在知道也不迟，再也不用骗谁了，各自好走。”司明看着她淡淡地说。
司琴抬头看着他，“走去哪儿？能去哪儿？”
“我们还要欧洲记得不？我爸的生日你要送列傧的画记得不？”司明看着司琴说，“你不会忘了自己还有目标的吧？今天的拍卖会你去不去？”
司琴看看他，“怎么能不去，爬也得爬过去。”接过司明递给自己的瓶装水喝几口放下，司琴抱着头问：“你给了我什么？我头痛。”
“头痛粉，过一会就好了，就当倒时差。”司明看看表，“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用了，也睡不着，我想还是起来收拾下，送外婆他们去机场吧。”司琴站起来有些摇晃。司明一把扶住她，“我看还是我去吧，你这样去准被看穿。”
“很糟糕吗？”司琴挣扎着往浴室去，司明把她扶到镜子前，“看吧，还是我去，就按你昨天说的，电话会议晚了，我没叫醒你。”
“谢谢你，哥，可是，不止他们，别人会猜，如果只是简单的我就算了，可是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这个时候不能让人看出来我垮了。”司琴看着镜子里变了形的自己，不由得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给我半小时，半小时就好。”司琴看着镜子里的司明说，“雁南他们知道了？”
“昨晚那女孩雁南认识，楼梯间里的人也非善类，雁南、子琦去处理，应该压得住。”司明微微邹了邹眉头，“你真的要去？”
“非去不可，我自己的事情，该我自己处理。那女孩一副难缠的样子，还是备下他们压不住的准备。”司琴闭上眼睛，眼泪流了下来，“给我半小时。”
司明想想：“好吧，你别把自己困在浴室里，不然我撞门。”
“你见过我有要死要活的时候？”司琴睁开眼睛看着他。
司明点点头，替她拉上门，走出房间，当他轻轻合上房门，斜对面的房门刚好打开，里面的人一身运动装扮，快步走过他面前。司明看他离开，想了想跟上去，那人却当他面把电梯门关上，径自下去了。司明苦苦一笑，还好另一部电梯打开门，司明毫不犹豫地下到那层楼。想想，又从新出来，等另一部电梯回到自己的楼层。打开房门有意让门开着，到浴室收拾了一下，换上衣服，正穿鞋时听见脚步声，他的嘴角冷冷地笑起来。司明走到门廊，听见脚步声微微停了一下，接着放轻脚步往前走。司明立刻扑了出去，林锐正在掏房卡开门。
林锐刚打开门就被人从后面扑进了房间，没等他回过神来，司明就把他扑倒在地，用脚后跟踢上房门。林锐翻身坐起来，看见司明，叫起来：“你疯了吗？”
司明一声不吭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提起拳头，突然忍住，把拳头狠狠地落在他胸口上。然后压着林锐小声说：“带着那个白家的疯子滚，离司琴远远的。还有，那疯子说什么无所谓，你要敢附和证明，我包你今后砌砖为生。北京易家也会停妻再娶。从这里滚，闭上嘴。这只是我想干的。至于筱家、楚家，大概也会以生意为重，好自为之。”说完司明站起来，“雁南和子琦这会儿正给你善后呢，不打你的脸只是为了面子好看。”说完打开门出去，回手带上门，林锐看着他的背影半天爬不起来。
司琴躺在浴缸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抱着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母亲那样的无视自己的存在，想着见到林锐，至少有个人说说话。不必想着种种顾虑，把话压在心里，对司明、小芸、司斌都是，有些话他们不该听到。那么只有林锐也许还可以倾诉，然而……..幸亏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想着自己这些年的执着，逼走雁南、推开亲戚们的好意、无视一次次的遇见与安排，只为守着阳光下的圆舞曲。而今一切看上去就是一个笑话！仔细想来他从未要自己等，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示，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只是对不起三叔，对不起林姨。三叔和林姨至少还彼此惺惺相惜，心里有对方，不论如何隐忍，一直有对方。而自己呢？只是一个玩笑，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然而，还得把这个笑话自己吞下去，必须吞下去，那样突然的出现毕不是偶然！
“这到底是在哪一环？”司琴脑子里翻出问题，可是心里一片茫然和疼痛，烧心的反胃，她的脑子再不像平时，稍稍一动就明白结症所在。“算了，一会儿在想。”司琴任由身体滑进浴缸连头沉在水里，直到听见自己的心跳，“它怎么还能跳？”司琴绝望地问自己。却听见它说：“天亮了，还要送机，别让人看出来。”司琴猛地坐起来。“不能让人看出来，就算话已经传出去，也要让人看上去觉得不过是旁人的拉郎配，无稽之谈。”司琴的脑子突然回过神来，“站起来，打扮好，从现在起，都是生意。每一分一寸只有生意。”
司琴强逼着自己洗漱好，换上衣服，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于是打电话到服务台请人过来弄头发。发型师过来，看到司琴的头发不由得大吃一惊，“你的头发留了多久？”
司琴微微一笑，“够久了，不过我还不打算剪了它，请你帮我把它梳理整齐就好。我今天还要去两场拍卖会。”
发型师定了定神，拿出工具，开始他做这行以来真正的挑战，“是我，也不舍得剪，真漂亮，如果不是湿的，我会以为是尽心做出来的花型呢。天生这样的造型，就是白人里面也很少有。多数天生卷发发卷细小，蓬松，也难梳理。不会这样整齐，我做了那么久发型师，您的最漂亮。您是真正意义上的黑头发黑眼睛，还有出类拔萃的相貌、身材，您知道吗？”
“我？常听人说，我家人不觉得。”司琴对着镜子里的发型师笑笑。
“怎么能这样？您一定要有您是天下第一觉悟，不然那些没你美的可得怎么活？别人觉不觉得，那是看您怎么想自己，您自己怎么想，别人就怎么看。当然除了那些没长眼睛，看自己，看别人的。”
“是吗？那你怎么看我呢？”司琴看着他熟练地把自己的头发分层，夹好，然后一缕缕吹干。
“您？当然是天生的美貌，这样的偏爱足见上帝不公平。”发型师抬头看看镜子里的司琴，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您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连上帝都偏爱您呀！”
“什么？”司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
“您说你家里人不那么觉得，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什么人觉得，你才觉得自己美丽，而且您已经超越了美丽，您是美，就要更加自信。”发型师头也不抬的说：“我要是您这样，我就为我自己自豪，我听说昨天的婚纱是您设计的？知道吗，才举行完仪式，您就已经是话题了，那样的婚纱、头冠、项链，设计师是天才，人人这么说，还说出自美人的手，连我们都去拍了照片呢。”
司琴不由得笑起来，“你也是华人？”
“我从香港过来，现在后悔那会儿卖了自己的工作室，住房，现在是买不回来了，一切从头开始。”发型师熟练地摆弄着他的工具。
“我叫早餐过来？就是嘛，笑起来多好。”司明出现在身后。
“好。”司琴在镜子里对他笑笑。
司明回身从卧室床头柜里拿出首饰盒，挑一对镶钻的发夹递给发型师。发型师却看着里边一条红宝石的发卡说：“那条，要去拍卖会，就要去做女王。”
司明笑着拿起来递给他，发型师放下司琴的头发，接过发卡好奇地看。那发卡原来可弯可折，可以做固定头发的圆形梳，也可以把红宝石托架和梳齿掰成九十度变成冕，后面扣起来就是冠，可以做出许多造型。司明又递给他配套的几小发夹。发型师接过来，看着司琴的头发：“您一定要做今天的女王，做自己的女王。其他人不过来来去去，而您是自己的女王，永远是自己的女王。”
司琴笑起来，“好吧，没有其他人，哪怕是最孤独的，也是女王。”
“这个自然，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孤独的时候！”发型师说着，把司琴的梳理分好，有的编成辫子，有的用发夹层层固定好，挽在脑后，最后用发卡绕在一侧，另一侧用相配的小发夹零星点缀。弄完发型师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司琴。
“好了吗？”司明笑着问。
“我可以拍张相片吗？我从没想到我能梳出那么漂亮的发型。”发型师兴奋地问。“好呀，我也想和你拍张照，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发型。”司琴笑笑，站起来，司明接过一次成像相机给他们拍了几张相片。
餐车推了进来，司琴要服务生把餐车推到露台。司明大方地付了两个人的小费，发型师高兴地拿着照片出去了。
餐桌前坐下，司明看着司琴，她依然美，发型师的手艺让她看上去高贵美丽。她的脸上多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迷离与自信。她拿起刀叉，心不在焉地吃着，有意无意地抬头看看远处的花园，那里已经收拾干净。好像昨天夜里什么样没发生过过，连草坪都整整齐齐，绿草如茵。
“司琴，行吗？”司明打断她的思绪。
“怎么不行？去做女王还不行？”司琴微微一笑。
“好！去做什么我都陪你。”笑着司明拿起刀叉，看看司琴，低下头和她一起无声地吃早餐。
“吃完回去换身衣服，你打他了？”司琴看着对面的司明说。
司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才发现纽扣掉了一个，“打了，大概会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今早才回来？”司琴又问。
“是，天亮了才回来。”司明冷冷地说。
司琴叹口气，“好吧，来个了断，迟早要来，不如现在。”
司明看着司琴：“你今天这身打扮会吃下所有的好奇心，记得做女王。”
司琴对他笑笑，“好。”
司明离开她去换衣服，路过林锐的房间，房门紧闭。清晨跑出去的人，刚回来，正在开房门。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司明对他笑笑：“早上好！”对方不冷不热地用中文说：“早！”进了房间关上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