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小芸在忙,司明边帮忙边抓嘴,塞得满满的。齐师在院里给花草浇水,沿着老房子的墙边一溜移植的海棠,和几棵原来的腊梅花交叉着种。梅花开得正好,蜡黄的花朵芬芳四溢,和对面的冬樱花赛着开,这后院好不热闹。围墙边新移植了些树木,齐师在给它们浇水。
老太太走过去看着那些树木:“如果过完年还活着,栽上年把,这梨树,苹果树就结果了吧?看上去不是小树了。”
齐师放下水瓢,回过头来:“老太太,您好,我没听见你过来。您真是行家,这些是我从那边工地上要来的,他们盖房子,把这些老树都拨了,我看着可惜,就要过来种在这儿,看着是有些年头了,对面那些樱花也是。”
老太太笑着:“我只是跟着孩子们回老家山上去见过罢了,行家还是你和她三叔。看看你们弄得这院子,就和过去一样,我都不敢想,它还会有这么漂亮的时候。上个春节我来走走,这里荒得什么似的,到处被染得乌黑青紫,残垣断壁的,一团乱。我还想着,这么下去就要倒了吧。没想到就三个月功夫,你们就把它弄得这么好,真谢谢你。”
齐师看着老太太惊奇地问:“老太太从前在过这儿?”
“是啊,这里是从前司琴这孩子,她外公工作的地方。我也在这里干了十年,真快,这孩子就长大了。”老太太感慨地说。
“真好,我还就想找个知道的人问问,这弄得和以前是不是一样?终究挂那块牌子,就得有那个时候的样子。老太太,我们屋里说,这会子太阳下去,天凉了。”说着,齐师带着老太太往新楼走,“这边是新盖的,文物管理出的人说,这边的房子不是原来有的,是染布厂盖的厂房,可以拆。看着快倒了,我们就掀了从盖。那边老房子我们只是换了瓦,刷了墙,洗洗干净,结构没动一丝一毫。您看着是不是原来的样子?有些地方好像是染布厂动过,我还在想它们原来什么样?您知不知道?”
老太太跟着他往老房子去:“是不是主楼一楼下面的几个房间?还有那边的那个门房?小楼那边的地下室进水了?”
齐师高兴得不得了:“您知道!那太好了!您瞧瞧这边几幅画,是不是也是那时候的?是我就弄几个框子把它们保护起来。”说着和老太太穿过月门,回到前院主楼一楼的中间的房间里。
老太太看看笑起来:“你想的差不多,从前这儿有个柜台,这边是客房。小楼那边办公。好了,你说的事不急,我也要好好想想,毕竟好多年的事了。那时我不比司琴大几岁。我是想和你说说话,我们坐会。”说着老太太在房间中间的藤椅上坐下。
齐师笑着:“不急,您慢慢想,这房子的修整和新建的不一样,慢慢来才好。修补的木活我还得仔细想想呢,要雕些东西用。”
“坐,齐师,那些不急,过天我叫司琴拿些照片来给你就是,还有些画,都是这房子的。我们说说话,别老说这房子,要说这房子怎么弄啊,还得和她三叔说,他才是行家。”老太太笑着。
“老太太说的是,您别叫我齐师,那是大小姐他们看我年纪大才这么叫的。您就叫我老齐好了,听着也不生分,如果您不介意。”
“哪儿啊,看您做的这些东西,叫您师傅一点也不过,几个孩子还算有眼水。说到司琴这孩子,还得多谢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衬着,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乱呢!新上路,就遇上你这么好的长辈,也是她的福分。开服装店就是您给她改的门面吧?弄得有模有样,一条街最好看的了,又还留着那房子院子原来的样子,我在这里谢谢您了。”老太太真心实意地看着齐师说,正说着,司明端着茶壶杯子进来,给老太太和齐师沏茶。
“明老板,我来,哪能劳烦你!”齐师忙站起来,伸手接茶盘。
“齐师,哦,老齐,坐,你不是外人,他还是孩子呢,在家里你就不必那么客气。明老板,明老板的,把他叫老了。”老太太笑着,“叫他司明就好。怎么想着叫司琴大小姐?”
齐师听她一说,忙客气:“哎,我不过是凑巧罢了,刚好大小姐雇人弄下水道,我在附近。说到帮忙,还是大小姐心地好,我睡在你家老房子门洞里时,身无分文。还和工地吵翻了,没人雇敢我。大小姐被我吓一跳,知道原委,没赶我走,还叫来杨方,让我看电器铺子。给我个落脚的地方,又要我和他们一张桌上吃饭。又预支工钱,现在开的工钱比以前高多了。要说谢,该我谢谢她才是。那时我们不熟,她就那么信我。”
“瞧你把她夸得,这孩子就这性子。也还得你,有你帮着,那边新店才有那么个样子,那么快就开起来。她有个可以信的帮手才敢走得开,走得远不是?倒是你这么一口一个大小姐的叫,我怕把她叫寒颤了,怎么现在又兴这个?”老太太喝口茶,笑着又问,“她是大小姐,这司明是哥哥,又该怎么好?”
“老太太,不瞒您说,这个叫法我也是想了几晚上,开始只是在老街铺子里,我叫她琴姑娘,叫小丽,丽姑娘也好好的。但是到了大小姐放下定金,建商场的时候,不知谁听说小姐是广东时髦的叫法,就这么叫她。可我知道那是叫风尘女子,大小姐哪能和那些搭边?有些叫司琴,可这就叫人分不清主从,那些租柜台的有多是江浙,广东的,脑袋灵活。叫法上不分出区别来,大小姐又年轻,日子一久,难免蹬鼻子上脸,钱的事情就要打哈哈。所以我就叫她大小姐,别人我就叫名字。交租金的时候就是,张口闭口司琴,钱却打着折扣给。我告诉他们,在没有司琴这一说,我们大小姐看大家风里雨里辛苦,出面租下商场,没有差谁,欠谁的道理。交钱就有,不交钱就没有。说了几次,才算知道主次,把钱交来。后来租仓库就好多了,知道大小姐说一不二,先交了租金的便宜些,弄好了来租的,租金涨百分之二十。大小姐模样温和,得在这些事情上把主次分了,开门见山,知趣的会做事,不知趣的也让三分。让他们过后撞在大小姐那里,就算他们得了教训,可大小姐不见得觉得有意思,还是能免就免。我是这么想,您看合不合适?”齐师尽力解释给屋里的人听。
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点点头:“齐师说的是,叫她老板有些奇怪,老板在这楼上呢,其它就像你说的,多少得有些差别。有些事,有些人一开始就要弄清楚,不然过后来扳回,多少是件烦人的事。倒是我多心了,谢谢你,齐师,还是你用心想得明白。我这里真替她高兴,遇到你这么个通透实在的人,有你帮着她也容易些。我这里谢谢你了,以后还要你多多费心。”
齐师忙着说:“哪儿的话,您这么说可折了我了,遇到大小姐他们,才是我的福气,不然这会子还不知道在那家墙角窝着。”
司明听着笑:“齐师,你就不用太客气了,我知道妹妹的事你没少操心,几头的事都是你在忙。饭做好了,我们过去吧。伯伯婶婶还等着你和外婆呢。”
“明老板,不是客气,真的。是吃饭的时候了,老太太,您真有福气,几个孙子孙女那么孝顺。”说着站起来。
司明搀老太太起身,和齐师往后院走,老太太笑着:“和你说别叫他明老板,他也还是孩子呢,换一个叫法罢。”
齐师想想说:“那么就叫明总吧,这样行不?”
“就这么叫好,也分了主次,叫着也好听。”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听说请你来和我们吃这顿饭你客气了不少,以后就别见外吧。我家再不是那样讲究的人家,大家和气就好。她爸爸妈妈也早就说要谢谢你呢,可你就是那么躲着。”
“是你们客气了,我就是个泥瓦工,在家学了些木活,你们太高看我了,我有些不自在,不是躲着,真不是。”齐师忙着解释。
来到厨房旁边的屋里,桌椅已经摆开,一桌子酒菜香味扑鼻,司琴摆好碗筷,众人入席。独孤雷震夫妇少不得又真心实意地谢了一遍齐师,弄得他真不好意思起来。独孤雷鸣旁边打着圆场,司明乐得痛快地吃,司琴、小芸笑嘻嘻地看着长辈们轮番客气,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开开心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