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当地政府时,我留了个心眼,让黄奇善悄悄安排一个人留下来观察对方动静。
黄奇善不明白我在玩什么花样,愤愤不平地嚷:“天底下还有这样憋屈的事?老子要告状。”
我笑着问:“你是准备告到哪里去?”
黄奇善怒道:“哪里能管,我就告到哪里。”
我说:“放心吧,你这个状告到哪里都没用。我们与人家隔着一个省了,你去自家告,省里能帮你什么?你去人家家里告,人家会搭理你吗?”
黄奇善愤怒地说:“难道就没个讲理的地方了?”
我摇摇头说:“这件事还真没地方讲理。”
回到宾馆,果然房间的水电都恢复了正常。春山县百十号人马,没一个人敢去休息,都聚在宾馆宴会厅里等消息。
我们一回去,所有人都围拢过来,打听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黄奇善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我挥挥手对他们说:“大家都回去休息。明早按计划开展工作。”
众人散去,黄奇善狐疑地看着我问:“明天真能正常开展工作?”
我安慰他道:“你就放心吧。不过,这次你可能要多出点血了。”
黄奇善咬着牙说:“只要事能办成,别说出血,要老子命都可以。”
凌晨三点多,终于传来消息。明天的招商会照常举行。当地政府派人过来列席会议,要求搬迁企业在与春山县签订搬迁协议的同时,需要签署一份当地政府出具的承诺书。
黄奇善听到消息,大喜过望。整个人就像皮球泄了气一样,软踏踏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翻白道:“老大,你救了我一命!”
我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为我在试探秘书长的时候,看到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想想要搬出几家企业,政府要付出将近一个亿的赔偿金,这笔钱换作谁拿,谁不肉痛?
虽然秘书长说,钱是公家的没错。但钱在自己腰包里,总比掏给别人好。
我们在离开当地政府不到半小时,留下来的人便打电话回来说,当地政府领导连夜开会了。
我一接到这个消息,就知道大功告成。
第二天,当地政府如约派了几个人过来,他们带来了承诺书,要求与春山县签订了协议的企业,承诺放弃政府的补偿。
小米第一个带头签了承诺书。在她的带领下,所有意向搬迁的企业都跟着签了。秘书长亲自过来了,拍着我的肩膀说:“陈秘,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我不置可否地笑,反问他:“你们这样做了,不怕得罪上面领导?”
秘书长哈哈大笑道:“顾不得了,谁能免我们一个亿,我愿意给他磕头啊!”
招商工作顺利推进,一上午就签了二十一家协议。按照当初谈好的条件,每家企业在签好协议后,将一百万的诚意金当场缴纳给春山县政府。
当最后一家企业办理完手续后,黄奇善终于没忍住,泪水刷刷地掉下来。
其实在企业未来参加会议前,我已经给小米打了电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告诉给了她,同时承诺她,当地政府免除的补偿费,由春山县政府足额补偿。
黄奇善躲到一边去伤感了,我也如释重负。
拿出电话,我直接拨给甘露。将昨晚发生的事给她说了一遍。甘露听完,轻轻叹口气说:“陈风,辛苦你了。你做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青山在,我们就不愁没柴烧!”
除了黄奇善以外,没人知道我们昨晚都做了什么。这一夜我和黄奇善几乎都是彻夜未眠。我们担心当地政府不接我伸出的橄榄枝,也担心搬迁企业不愿意放弃就要到手的补偿款。还担心背后神秘人物再次出面干涉。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我和黄奇善在考虑一个问题,春山县要从哪里拿出将近一个亿的补偿金赔付给搬迁企业。
庆功宴热热闹闹地开始,黄奇善声音哽咽着做祝酒词。
我坐在下面,看着满脸憔悴的他,心里想,如果这次招商引资活动被腰斩了,黄奇善的精神必定会崩溃。
黄奇善作完祝酒词之后,突然喊我,邀请我说几句。
所有人都热烈鼓掌,我只好站起来,走到舞台中央,双眼看着一张张激动的面庞,朗声道:“各位企业家的朋友,老板,各位春山县的领导干部,全体工作人员,今天是我们春山县携手企业界朋友共庆的日子。一句话,欢迎来春山,一切好商量。在此,祝愿所有产业转移去春山的企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春山县以及衡岳市所有干部职工,竭诚为你们服务。我代表衡岳市委市政府,向在座的所有朋友表示感谢和敬意!同时,也希望大家在黄县长的带领下,走出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出来。”
我的话不多,但掀起了一阵狂热的掌声。
不管是企业界的,还是春山县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在这场招商引资活动当中所起的作用。
但我不能去抢黄奇善的功劳,他在这次活动中可算是殚精竭虑了。
晚宴过后,春山县与企业界代表坐下来开第一次协调会,推选企业界组成搬迁小组。组长当仁不让是黄奇善,副组长一致通过由小米出任。搬迁小组一共二十几个人,分别由春山县和企业界各派出十人组成。我被黄奇善强调要求出任顾问。
会议结束,春山县招商团正式撤出广东。三天后,企业界代表将如期抵达春山县,开展勘察协调等工作。
我直到坐上中巴车后,堵在胸口的一口浊气才畅快地吐出来。
回去的路上,我没与黄奇善坐一台车了。我叮嘱他的秘书,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从广东回春山县,路上要走十来个小时。这段时光,恰好让他好好睡一觉。
黄奇善对我的安排也持异议,他已经虚脱得快没力气说话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招商引资活动就像打了一场大仗一样,几乎所有的人都露出了疲态。
我选择与朱花语同车,我们并排坐在一起,因为我在路上还有话要对朱花语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