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黄奇善真安排了苏叶来陪我吃饭。
黄奇善如今与过去大不一样了。如果说过去他是夹着尾巴在做人,那么现在的他,在春山县已经是个能颐指气使的人物了。
人能做到“人物”这个层面,距离成功也就咫尺之间。
桌子上就四个人,我、黄奇善、苏叶,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我留意了一下女人,心里浮现第一个印象,人长得不错,好看。
黄奇善过去追求朱花语,已经到了水到渠成的层面了,不知什么原因,两个人突然分开了。朱花语去了工业园区,从过去的临时工逐渐成长为一名正式公务员,不可否认,这里面我付出了不少努力。换句话说,没有我,就没有朱花语的今天。
黄奇善喝酒的档次也提高了不少,上来就是一瓶两斤装的茅台。
人嘴最刁!过去我喝晕头大曲,能喝一斤。我的酒量曾经在苏西乡是排得上号的人。除了乡党委书记柳权,没人敢于我争锋。后来接触了徐孟达他们之后,晕头大曲就很少喝了。像晕头大曲这样的本土出品,根本进不了徐孟达他们的眼睛。按徐孟达的说法,晕头大曲就是低端人口喝的,高贵的人,起点就该是茅台。
我虽不知赞同徐孟达的说法,甚至很反感他的话,但我还是不拒绝喝好酒。特别像茅台这样的好酒,喝习惯了后再去喝其他的酒,再也无法下咽。
四个人占据一张大圆桌,每个人都隔得很远。
黄奇善再次介绍了我,得意地说:“我给你们说,陈风是我好兄弟。我们都是从春山县这个鸟枪口爬出来的。别看我兄弟现在是市里的副秘书长,我们的感情还如过去一样,永不褪色,是不是?”
我点点头说:“其善兄所言极是。”
黄奇善便转过头对苏叶说:“苏叶,今天给你一个机会,陪好陈秘书长,你的事一笔勾销。要是我兄弟不满意不高兴,你别想轻松。”
我看到苏叶吐了一下舌头,扮了个鬼脸。不禁心里一乐。
县团委书记通常都是县里领导的未来接班人,是组织精心挑选出来培养的干部。只要没犯大错误,一般都能走得很平稳。
我不知道苏叶闹出了什么事,但看到黄奇善为此大怒,就知道苏叶惹的事不是一般小事。要不,依黄奇善的性格,他连踩死个蚂蚁都要自责半天的人,不可能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训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今天你运气好!”黄奇善沉着脸说:“要不是陈秘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苏叶没敢说话,偷偷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恰好我正往她那边看,两个人的目光一碰在一起,我就看到苏叶的脸红了,慌张地躲闪开去。
黄奇善叫来的另一个姑娘忙着打着圆场,起身倒酒。
第一杯酒自然是倒给我。
她人一过来,我的鼻子里便闻到一丝幽香。这种香味我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却始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了。
黄奇善介绍说:“风,这位是我们县委接待办的胡丽珠主任。你来了,我请她来作陪,够意思吧?”
“够意思!”我竖起大拇指说:“其善,我感觉回到春山县后,全身都舒坦,有一种强烈的回家的感觉。”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嘛!”黄奇善笑嘻嘻地说:“只是你现在飞高了,飞远了,都快忘记家的样子了,更把我们这些家里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板着脸道:“胡说吧你!我陈风是这样的人吗?”
黄奇善端详着我说:“你还别说,我越看越像了。”
我佯怒道:“聊不下去了,你这样还能愉快地聊天吃饭吗?”
“当然能。”黄奇善支使着苏叶说:“小苏,给你一个机会,第一杯酒敬我们的陈秘,以后你想要进步,一定记住要抱紧他的大腿。”
苏叶赶紧端了酒杯,毕恭毕敬地说:“陈秘,我祝您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我微笑着举杯,想要站起来,被黄奇善叫住道:“你就坐着,这是给她立功赎罪的机会。”
黄奇善一直在纠结着苏叶的问题,这让我好奇心顿起。苏叶究竟犯了什么错,让他一直在说?
我试探着问:“其善,小苏出什么问题了?你老拿她说话。”
苏叶赶紧说:“工作上的事,是我没做好,让领导为难了。我对不起领导。第二杯我敬黄县长,我先干为敬。”
不等黄奇善说话,苏叶已经将一杯酒喝了下去。接连喝了两杯,苏叶的脸上开始泛红,娇艳得如同刚盛开的桃花。
接待办主任胡丽珠赶紧扶住苏叶,嗔怪地对黄奇善说:“领导,人家一个小姑娘,做错点事有什么?你没必要这样吧?”
黄奇善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不懂!这话不说了,苏叶,从现在开始,这笔账一笔勾销了。记住,今天我是给陈秘的面子。下次再犯,我绝不轻饶。”
我看到苏叶想哭的样子,心里不禁恻隐心顿起。我摆摆手说:“其善,别废话了,喝酒。小苏,你也喝,大家高兴,工作上的事放到一边去。我坚决反对将工作带到生活中来。”
桌子上的气氛热烈了许多。我一锤定音,不让黄奇善老拿一个小姑娘说事。这样一来,苏叶对我似乎很感激,几次看着我,想要与我说话。
我心里牵挂着郭伟说的事,盘小芹要想拿到苏西镇政府的白条款,非得黄奇善开口说话。
酒过三巡,我还没找到机会说。黄奇善却让胡丽珠唱首歌来助兴了。
黄奇善赞叹着说:“兄弟,你是不知道啊。胡主任可是我们春山县的一只百灵鸟啊。她的歌与那些大歌星大明星比,她可是真正的实力派。不说余音绕梁,也是恍如天籁。”
胡丽珠还想推辞,黄奇善根本不给她机会,非要她现场清场一首草原歌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胡丽珠犹豫一下,歌声顿起。
不可否认,黄奇善没吹牛。胡丽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歌声婉转从她喉咙里飞出来,顿时就像喝了一碗马奶酒一样,整个人都飘然起来了。
我看到黄奇善微闭双眼,一只手在轻轻打着节拍。想笑。
黄奇善这家伙现在会装了!我想。
再去看苏叶,发现她脸上没丝毫表情。安静地坐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包纸巾,似乎在默念着水面的电话号码。
胡丽珠演唱得很投入,尽管没有伴奏,她的歌声还是让我沉迷进去了。
歌声甫停,黄奇善带头鼓掌。我跟着噼里啪啦一顿乱鼓,赞叹道:“谁说不余音绕梁?人世间少了一位歌唱家,多了一个体制官员,可惜了!”
胡丽珠受到鼓励,满脸绯红地看着我说:“谢谢陈秘夸奖,献丑了呀。”
黄奇善说:“兄弟,你还别说。现在不是在搞青年歌手电视选拔赛吗?我决定将小胡推荐过去试试,万一选拔成功了呢?我春山县岂不是又多了一位歌唱家?”
“又多一位?”我狐疑地问:“过去还有谁吗?”
“薛老师啊!”黄奇善笑道:“薛老师现在可是我春山县的一块招牌。不瞒你,我去外地招商,都打着她的牌子。”
我心里一顿,他说的薛老师不就是薛冰吗?
薛冰出国已经四年多了。这四年她音讯全无。我偶尔想起她时,除了心里觉得隐隐的痛,再也找不出其他感受了。她正在从我的生活中逐渐淡薄下去。
“你们有联系?”我试探着问。
“一直就没断过。”黄奇善得意地说:“薛老师现在功成名就了。你不晓得,人家现在是中外交流的风云人物了。”
我沉默不语。
曲终人散,我对黄奇善说:“其善,有件事还要你帮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