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
可是齐黎这个人嘴上还是漏风,他去姑墨有惊无险,回程路过疏勒时,将班超受伤的事告诉了忠,忠的嘴皮也没闭严实,让米夏知道了。
米夏急得坐卧不宁,一宿没睡着,天一明就把孩子交给佣人,牵了马找到田虑,要他陪自己去探视丈夫。田虑考虑**百里的远路,一个女人家,不是开玩笑的,试图说服她,实在不行自己替公主去一趟。米夏执意要去,说你要是受伤,看你老婆急不急!
田虑见自己说服不了,就跑去找忠,忠和米夏的母亲一起来劝,执拗的米夏还是固执己见。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就让田虑多带几个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米夏见夫心切,也不知哪儿来的邪乎劲儿,一路快马加鞭,连个气儿也不让喘,到了尉头地界,直接把马累趴了,一头倒下去,把她的左腿骨压折了,疼得哭天喊地。田虑赶紧跑去找尉头王哈力,情急之下弄来一个兽医,三捏两拽竟然给接上了,用树枝夹起,布带缠上,说没有三个月不能骑马下地。
哈力倒是很体贴,很快安顿一行人住下,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女人伺候米夏,邀了田虑观看每年一度的马术大赛。米夏伤心极了,丈夫是个什么情况不得而知,自己又被困在尉头动弹不得,闷的不行就拿伺候她的女人出气。
田虑心里着急,看了一天就坐不住了,不知是应该派人到姑墨给班超报信,还是该回去给疏勒王报信。哈力说女人要见的是丈夫,给家里报信有什么用?田虑吃不准,就去问米夏。米夏说报什么信,你叫人弄辆马车,咱们一起上路不就得了!田虑不忍米夏长途颠簸,又想不出好的主意,急得在地上打转转,末了还得依她,就挑了两个女人同行,毕竟一路水火,男女总有不便。
米夏赶到姑墨时,班超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这个沙场跃马的男儿,看到少妻为探望自己摔成这样,又心疼,又感动。觉得有如此挂念他、爱他、为他不顾一切的女人,这一辈子没白活,他就是舍下命,也要把她呵护好,以后做什么都依着她。他一改以往的矜持,亲自将米夏抱起来,一直抱到房子里,轻轻放在睡毯上,然后抚摸着夹板,问还疼不疼。两个随行的尉头女人,看到这一幕,傻眼了,“啧啧啧”感叹半天,说一辈子遇上这么一个体贴的男人,就是摔上八次十次也值了。
女人有个特别的功能,吐槽她的话一般听不见,夸她的话总是特别耳尖,就是隔上十里八里,听不见也会耳根发热。米夏这会儿真真地听见了,就把两行眼泪一收,脸上绽开了幸福的粉花。她要求班超吻自己,一下两下还不行。班超说大白天的,一会儿人都来了。米夏就撒娇,说他腿疼,吻一下就不疼了。
班超没招,只好就范。正亲热着,刚才在外面与大家寒暄的田虑,拉着董健、霍延、祭参等人进来了。成大与他们也是前脚跟后脚,一进来就笑说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又埋怨田虑一路没保护好公主。米夏却是不依,说你都是国王了,连我家司马都保护不好,还有脸说别人!我这都是自己不小心,哪里怪得田都尉!她见成大似有愧意,又照着班超身边的人,一个个数落埋怨,嫌他们没有照顾好长官。
当丈夫的听不下去了,用指头堵住米夏的嘴,笑说你把人都骂完了,也该消气了,董健和霍延为了我的事情,已经吵了一架,祭参还被董健踹了一脚,差点打起来,还是我调解说和的,都是我的好兄弟、好侄子,我受伤他们比我自己还心疼,你可不能再冤枉他们了。再说成大,如今贵为国王,一会儿肚子胀了你连饭都没得吃!成大说那不能,公主来了我应该好好招待,比司马大人还要隆重呢!
等人都走了,米夏就轻轻摸着班超的伤疤,追问如何受伤的。班超也不知齐黎那个碎嘴子透漏到啥程度,干脆和盘托出。但他没有告诉米夏最新的情况,其实勿雷已经将谋杀他的案子查清了。那个女人是马弥的女儿,因为王府的新官吏没有几个认识她,就收买王宫的一个卫士并与之密谋,当天混在歌妓队伍里,伺机行事。因为检查比较严格,女人身上是不能带任何凶器的,就由那个卫士私藏一把别核桃的小刀,夜里趁天黑塞到帐篷里,幸亏短小,又没有把儿,班超才躲过一难。那卫士怕马弥的女儿供出他,所以当场杀人灭口,待事情刚查个眉目,就偷偷逃到龟兹去了。
米夏听到丈夫与别的女人钻一个被窝,自然有些醋意,半晌不说话。不过她从小适应一夫多妻的环境,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她在丈夫肩膀上咬了一口,又在他身上掐了几下,算是出气,转而又眼泪兮兮,说没想到这里的女人也敢杀人,太可怕了!她摸着丈夫的心口,要班超以后走哪里都带着自己。班超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比较合适,就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况。
听说齐黎把自己的女儿给了忠,忠已笑纳,班超半天没吭声,反复地琢磨这件事,不知道这齐黎出于啥目的。米夏看他不高兴,又说班勇已经会挪步了。这话班超爱听,听了心里非常受用,把米夏育儿的功劳,举出许多事例,表扬一番。夸得米夏心里不知怎么美,脸上都挂着不好意思,说哪有你这样夸自己女人的,却把脑袋直往丈夫怀里钻。
这边两个人正亲热着,成大又踅过来了,说刚才是公主刚到,没好意思说,那边两家的人争执不下,还得司马大人给拿个主意。米夏说啥事情那么急,也不让我和他说说话?成大说不关公主的事,先将你家司马借我一用,一会儿宴会准备好了,我们再来请你!班超以为什么军国大事,就跟着成大往议事殿去,路上问:啥事情还这么神秘?成大这才说姑墨的两大部落王,都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来做王妃。
班超笑道:当国王就是好,福利多多啊!你两家都答应了不就得了,左拥右抱,前后吃香,至于这么难吗?汉朝的皇宫里美人多的,要翻牌子排队,你这才到哪里?成大说要是这样就简单了,关键是他们两家都要先送,谁也不肯落后。两家的势力相当,较上劲儿了。班超停了一下脚步,觉得联姻是实质,先进来的未必受宠,后进来的未必失意。两家为这事要争个你高我低,就纯粹成了赌气。
平心而论,不管是大国还是小国,王的后宫,历来都是权力角逐的重点。大的族系要想保住既得利益,并图谋发展,必须在国王身边刷出存在感,以为靠山;而国王这边,也需要有实力的族系支持,才能保证王位坐得住,稳得长。说穿了都是互相利用,利益交换,把政治和经济利益用裙带扯在一起,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连锁关系,让权力中心以外的人望而生畏,轻易不能起来造反。作为国王,要在这中间搞平衡,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也确实要费一番脑筋。
俩人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能听见里边嘈杂的声音。勿雷过来见过班超,跑到门口喊叫肃静,班超这才随成大进去,看见左右两边,两大部落各有三四个代表,都是年长的男子,已经争得面红耳赤。班超让他们各自申述理由,东边部落的主张按照太阳运行的方向,先娶他们家公主,符合天神的旨意;西边部落的主张以女子的年龄大小为序,就像赏花,花开有迟有早,总是先开的先赏。
在所有的明白人听来,这都是些打幌的道理,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根本在于两大部落,要借送女进宫这件事,在新王这儿分个高下,论个输赢。把他家的!这个世界咋到处都充斥着斗争,这一次还真不能让谁占了上风。班超想起汉宫里动辄都是姊妹一同进宫,双侍三寝,皇帝玩得高兴,姊妹俩身价就节节攀升;两家既然都是看好新王,不如同日入宫,谁也不偏不倚。
两家的人互相对望了一下,竟像约好了似的,一起表示反对。班超问勿雷:这里边有什么讲究吗?勿雷压低了声音说,这可不是狂窑子、打双飞,人家姑娘,都要有自己独立的初夜,留下一辈子的念想,白床单上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血,回门的时候要示人的,如果两个女人一起,算谁的?
班超若有所思,也把米夏在新婚翌晨的表现,迅速回味一番,觉得这牵扯到当地的风俗习惯,涉及到床笫之欢,不是男人能解决的,就让成大先和大家讨论着,他回去问一下米夏,看她有啥好主意。
米夏半躺在炕上发呆,听说此事,就怪成大刚才故作神秘,直接告诉她不就结了嘛。他建议马上派人去疏勒,把成大的妻子接来,她才是正宫娘娘,后面这两个都是小老婆,就两家同日送,进了宫以后的事情,叫正宫娘娘安排,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保证妥妥的,你们男人家,怎么能讨论这种事呢!
班超搂住米夏,亲了一口,说小丫头真是善解人意。出门喊了祭参,叫他转告成大。成大这么一说,还真说成了。这时米夏要小解,憋得脸都红了,让班超去叫她带来的那俩尉头女人。班超说不用了,他来照顾就行。结果他将米夏抱到马桶上,米夏怎么也尿不出来,憋气,舒气,闭眼,睁眼,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尿不出。班超在旁边干着急,没办法,恨不得自己替米夏尿。
米夏被他的话逗乐了,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底下也通了,一下子尿了半桶,一股尿骚味儿冲了上来,弥漫在屋里,米夏自己都感到不好闻。可是班超竟像没闻到似的,找布子替她揩干净,又将她抱上炕放好,提上马桶往外边去倒。米夏的眼泪扑簌扑簌就下来了,心想在家时他从不干这些事,以前是有下属帮他,后来就是她安排佣人做,如今她受了伤,连累夫君这么大年纪了,还给他倒马桶,她本来是来照顾他的……
米夏这么想着,骂自己没用,越骂越伤心。倒马桶的人进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她伤口疼,一边轻抚他的腿,一边安慰,说不要紧,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米夏终于哭出了声,抱住班超,身体使劲抽搐,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班超拍着她的肩膀,劝了半天也没劝住。幸亏有人敲门,这才收住眼泪。
成大叫人搬了一把椅子,要抬着米夏去宴会厅,大家给她接风。班超抱起米夏,就要往椅子上放,可是米夏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他知道这家伙撒娇,只好一直抱着,走到宴会厅,这才破涕为笑。霍延他们几个在后面搬着椅子,一路起哄。王宫里那些官吏杂使,也都笑看风景,他们一下子觉得汉军的司马,原来不像人传的那么凶。
宴会之后,班超忙公事去了,米夏就招呼那两个尉头女人,和她们搬到了一起,与班超分居了。她觉得作为妻子,如果不能给夫君带来乐趣,至少不要成为人家的累赘,她不想让班超伺候她,也不想把自己身体不美、不香、不那么招男人喜欢的部位暴露给夫君,破坏了她在夫君心中圣女一样的形象,降低了她的魅力。她很倔,定了的事情,几匹马也拉不回去。
班超最终还是理解了她,对米夏的爱里,无形之中增加了几分敬重。他没事的时候就去看她,因为还有另外两个女人,他也不能老和米夏待在一起。倒是成大的妻子感念米夏的帮助,有事没事就带着女儿来陪她,帮她排解了不少无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