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切断再衔接还能将伤口长成一体?”
“树木靠的就是外面这一层皮吸收土壤里有用的东西, 换句话说树皮至于树木而言, 就像我们人的嘴一样。”
“可它们断了呀。”
“就像我们人的皮,不小心削掉一块,你及时的将它给重新复原, 过一段时间它又会长回去,只是会留下一道疤痕。”
林渊脸上露出深思, 这一点平日里也不是没见到过。
想想他们人受伤,可不就是皮肉都割断了么, 然而敷药养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合拢, 好一点的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周子才只觉得神奇,林渊却越发佩服怀允兄的智慧。
这样的道理谁人不晓得,偏偏就只有怀允兄将这个道理用在了种果树上面。“可是这枝桠只两棵不同果树的, 这也能长到一起去?”
“这个就涉及到更深奥的东西了, 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这么跟你说吧,现下咱们要认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血脉要滴血认亲么?”
“事实上每个人身上的血就分为几种类型, 只要是类型相同的就能血液相溶, 这个一般研究过这方面的大夫都知道,之前我就说了,这些庄稼果树跟咱们人差不多,嫁接也不能说随便哪两种树都能这么做......”
“哦我明白了,能够搞这个嫁接的树苗它本身两者之间就要有一定的相似点或者是亲戚?”
周子才用手上的葫芦瓢激动得敲了一下木桶接了话头。
此时向南带着周子才林渊穿了普通的棉麻衫, 挽了衣袖扎了裤脚,长衫前摆也压在了腰带上,向南手上拎的锄头周子才拎了水桶林渊拿了剪刀, 三人已是在小庄子里向南专门划开的实验田里。
这一片有向南弄的新果树改良树苗,只等长成之后就移栽出去,也有各式各样向南收集来的不同地区不同模样的苞米等普通农作物。
现在是八月中旬,苞米已经成熟,只等着晒干之后就能掰回家。
周子才一来看见就闹腾说是要吃嫩玉米,向南也就由着他去掰了,玉米杆子向南准备一会儿就去砍了,顺便还能观察一下玉米杆的扎根情况,以及根部虫卵成虫安家状况。
这会儿向南正在给去年嫁接的果苗修枝埋肥,果树跟种庄稼还是有些区别的,不能经常性的去施肥,且还要打掉太过茂盛的枝桠,以免果树将肥力耗费太多在开枝散叶这件事上。
周子才掰了玉米被玉米叶子弄得有点不舒服,回来就着水桶里的水洗了手擦了脸,然后继续拎着水桶等向南埋好肥就给果树苗浇水。
林渊对修枝有利于开花结果这个说法感兴趣,捏着剪刀盯着树苗蠢蠢欲动。
三人一边干着活一边说着话,周子才跟林渊从来没听到过这些说法,一时间也是听得入神,便是干起活来也不觉得累。
当然,这两人从小就没干过农活,向南也不敢一上来就叫两人真干点什么,只安排了轻松的活,自己拿着锄头才是认真的干。
试验田里等待观察的果苗也就十来颗,一来小庄子耕地本就不多,向南划分出来的试验田也就半亩的样子,便是那边专门种来观察杂交授粉情况的玉米向南当初也只种了五棵,不同种子间杂着种下,以求让玉米开花的时候能够自然授粉。
这边向南正挖了三棵玉米根出来,三人正蹲在那里掰着泥巴查看情况,一个是没有具体知识只能靠着自己小时候种地的经验半猜半思考,另外两个么就是纯粹觉得新鲜有趣,三个臭皮匠好歹也算是能顶半个诸葛亮了。
那头大树一路小跑着来找向南,“公子,我爹说家里来报喜的人了,说是公子你中啦!”
大树想了想,然后补充了一句,“周公子也中了。”
向家一时间就等于是同时有三个举人老爷,这事儿一出,小小的泽陂县县城顿时也是沸沸扬扬的。
要知道县城里最好的那家书院的院长还只是个举人老爷呢,就这就已经让读书人们巴望着想要进去读书学习。
举人是什么程度呢?就是已经能够做官了,若是不准备继续科考要去衙门等个朝廷给予的补缺那也是行的。
向刘氏简直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好险被儿媳妇及时搀住,若不然怕是要闹出个大笑话。
当然,这样的笑话即便是发生了大家也不会真就嘲笑,反而纷纷羡慕,毕竟谁家出个举人老爷不得高兴得恨不得蹦q到房顶上喊几声啊?
赵悦好歹也算是去郡城太守府里涨过见识的,连忙吩咐曾氏给家里两位差爷上了茶水点心,又是一番客套感谢。
毕竟这两人大老远的从郡城来,虽然不是专门给他们向家报喜的,可也算是送了一件喜事上门,轻易怠慢不得。
这两人本就是郡城那边来的,也晓得一点太守大人跟泽波县这家向府公子的交情,自然态度就不一样了,交谈相处间很是和气。
学子考上举人,报喜的衙役就是都从太守郡衙那边出来的,一来是报喜,二来也是最主要的,那就是查看学子情况是否跟案宗里记载的一样,以防有代考之纰漏。
毕竟举人跟秀才童生那真完全不是一个意义,举人就是朝廷候补官员了,以后管理一方土地,若是出了有人冒名顶替或者代考这种情况,那后果可就大了去了。
不过向南这里差爷不用多看就晓得情况,只等向南他们回来看了人,又亲自将向南和周子才随身携带的青鱼袋收回来。
检查了里面内侧隐秘之处绣的名讳祖籍,确定无误之后,换了一青白之色的鱼袋,鱼袋上两尾青身红额头全尾红的锦鲤。
这就是举人的身份证明了。
向南跟周子才正式的谢过了两位衙役,又给了喜钱,两位差爷要赶去给本县城另外几个读书人报喜,因此向南也不多留。
给喜钱这事儿已从“贿赂”渐渐发展成了一种迷信行为,送喜的衙役收了喜钱,后代也能沾上文气读书读出名堂来。
接到喜报的人家给了喜钱,哄高兴了报喜人,以后报喜的人才能再来。
报喜人再来,可不就意味着家里又出了喜事儿么?
两厢都高高兴兴的,若是遇上贫穷的人家哪怕是给一枚铜板也是可以的,向南觉得这样的风气也还算不错。
至少面对那囊中羞涩的读书人,便是报喜人没得多少好处,可也沾了喜气心理上有个满足感,给钱的人囊中少了钱财,却也得了对未来喜事再上门的期盼,有一种虚拟商品的存在感。
既是一举高中成了举人,不说大家操办一场,可亲朋好友也是要聚一聚的,另外杏花村那边向刘氏坚决表示要宴请乡亲,向南私底下跟媳妇儿嘀咕他娘这是想要衣锦还乡出出气呢。
“这有什么,反正咱们家现在也不缺这点银子,便是请了一个村的人来家里吃饭,花费也不会超过五六两银子。”
虽然一年向南在小庄子里倒腾出来的也就一百多两银子,看着数字不大,可依照现在的购买力,也算是小有资产了。
既然向刘氏要做,向南自然是双手支持,只要老娘心里舒坦了,啥都好说。
周子才跟林渊八月里乡试结束还没过中秋就潇洒的带个小厮就跟着向南跑了,两人在向家小庄子上折腾了五六天。
第四天接到了喜报,又过了两日,今年的中秋节这就来了。
中秋节泽波县县城里虽然没有周子才他们往常呆过的地方热闹,可也算是有点小地方的特色,提前几天街上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商家挂出了各种各样的灯笼,还有猜谜语送奖品或者送折扣之类的“促销活动”。
这个促销活动叫周子才两人觉得很稀奇,进店了解了一番之后忍不住夸起第一家做这种活动的商户。
这倒叫向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东西还是当初向南搞出来的。
冬天里蔬菜水果有些种类很畅销,可有的却不咋样,向南就找了小年夜大年夜的日子搞促销,这么一弄,便是小庄子里种出来的玉米碴子豆子之类的都卖得很好。
之后县城里的商家就纷纷学了去,半年多以后已经是有要往外面蔓延推广的趋势了。
向南肩膀上骑着阿泽,三人今儿主要出来是为了买刻刀,向南当初买的刻刀太简陋了,这回准备做三人的扇子,林渊直接从家里拿了一块带着香味的木料。
向南没见过,问他这是啥木头,周子才说了向南才笑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檀木。
这块檀木乍然一看是黑的,可对着光细看又透着沉淀的褐色,等削薄了做成扇骨,怕是一扇风就能带出一股淡雅的香味。
向南不了解这些东西,只隐约晓得这东西好像不便宜,因此削刻的时候越发用心,准备尽量少浪费木料。
刻了两天发现工具不趁手,向南这才带着林渊跟周子才两人出来逛街。
买好了东西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向刘氏阿茶他们在院子里摆开了架势的做月饼,向南跟阿泽两父子同时眼睛一亮,乐颠颠的跑去洗了手要帮忙。
周子才跟林渊不提防还有这种骚操作,面面相觑。
“你们俩要不要也来做?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都会大不相同。”
拉了小凳子已经站在桌子边的阿泽严肃的点头,“周叔叔林叔叔,你们也来啊,很好玩...很好吃的!”
向刘氏是长辈,赵悦跟阿茶也都是出了门子的妇人,向南跟周子才林渊两人关系又十分亲近,大家同处一室倒也没什么。
此时向刘氏她们见了周子才林渊也不拘谨,赵悦什么还笑着接了阿泽的话头,“周大哥林小弟若是有兴致,不妨也来试试,这又不是在厨房,倒也没什么进不得的说法。”
因着知道两人的秉性,赵悦这才说的这个话。
周子才就喜欢玩,此时见大家都没啥介意的,顿时也撩袖子要去干。
林渊有些放不开,不过见几人玩得高兴,被这番气氛所惑也红着耳根子跟着周子才去一旁洗了手,然后站到向南跟阿泽旁边,伸手拿了一团揉好的面团包起月饼来。
林渊还是第一次捏到没蒸熟的面团原来是这般触感,一时有些新奇,周子才倒是小时候调皮捣蛋时就玩过这些,此时很是得瑟的要表演自己的绝活——薄皮包馅料。
可惜最后从模子里倒出来的却是漏了馅儿的月饼,叫阿泽撅着嘴捏着自己做出来的月饼扬了扬,很是哼哼的得瑟了一回。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包着月饼,倒是真有一番过节的气氛,周子才跟林渊这会儿也从向刘氏她们嘴里听到了很多向南的糗事,也晓得了向南有一个想要往厨房里大展身手的梦想。
虽然每次都是被里面的女人不耐烦的轰出来,可向南几年如一日的向往着那一片天地。
过了中秋节,向南这会儿也不急着温书备考,偶尔去小庄子上看看,中途只回乡下陪着向刘氏宴请乡亲,周子才跟林渊也跟着去看了看,也算是了解了向南以前的生活坏境。
向南还抽空带着两人去山上查看了当初他跟赵悦留在山上的一些陷阱,可惜只发现了两只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野兔,没能有啥收获。
因为赵悦怀着孩子,向南也没带着两人冒险入山。
虽然林渊跟周子才在寒潭书院里也有骑射的功课,可两人都不是很擅长,且吴越郡的山林可不能骑马,山势复杂,向南自己都对山林不熟悉,如何敢带两人去冒险。
向家当初被大家背地里嘲笑的童生成了举人老爷,这事儿在杏花村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等到向刘氏带着儿子女儿儿媳女婿回来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回宴席,众人对向刘氏的说法全然换了个极端。
当初觉得这向家的寡妇死撑着勒紧了裤腰带都要供儿子读书那是想当官老太太想疯了,没谁不觉得这家人要么饿死要么还是丢了书本老老实实跟他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
可谁知道人家不过是几年的光景,瞧瞧那酒席办得多阔绰啊,鸡鸭鱼肉酒水样样齐整,穿的是漂亮的裙子头上是金发簪耳朵上是金耳环,便是手腕上也是一边一个的赤金手镯子。
儿媳女儿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便是那向举人也是好看得跟天上的文曲星似的。
对于向南带回来的两位客人,大家知道也都是举人老爷之后,顿时觉得举人果然跟他们这些屁民不同,随便交个朋友都是一样的厉害。
里正这会儿是再不敢生出算计的心思了,心里无比庆幸当初因为租田土的事儿虽然不高兴,可到底顾忌着苗大人那里没敢表露出来。
若是表露了出来,现在人家向南自己就立了起来,那还不得给他秋后算账?
现在好了,当初对向家他也算是够照顾,便是向家在杏花村附近的田地都是他给牵头买上的,里正反复琢磨了几回确定自己没什么缺漏,这才高高兴兴带上卑微的笑去跟向南一家套近乎去了。
不求向家人能回报他们杏花村,只要日后田地上宽待些,另外再稍稍维护一下杏花村,那也就足够了。
以前周里正还想着要留得了秀才功名的向南在村里开学堂一举超越其他村子,可现在即便没有学堂,他们杏花村的人只要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一说自己是从向举人老爷那杏花村出来的,谁不给两个佩服羡慕的小眼神?
向刘氏风光是风光了,可等听多了村里人恭维的话又觉得没甚意思,她要的又不是这些,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以前夫君去世后所感受到的那股子人走茶凉的凄凉感。
现在想想也怪没意思的,向刘氏事后想想,顿时心疼办酒宴花费的那几两银子。
从村里回来以后向南跟周子才他们又花了一段时间慢腾腾的分工将扇子给做了出来,三人晃着扇子还出去逛了两圈。
林渊有些不大好意思,扇子一直捏在手里没展开,周子才不乐意,拍着林渊的肩膀说他不够兄弟,于是林渊只能红着脸展了扇面。
向南不讲究外人如何说道,只自己干的事不伤害他人自己又乐意就成,看见三人一路走过回头率百分百,顿时生出股得瑟。
有了得瑟感就该找人炫耀,此时在泽陂县县城想要炫耀能找谁?当然是要亲近的人,于是向南找到了苗大人跟赵顺。
苗大人性子宽和,对于年轻人的这些个心思很是理解,倒是好生夸了三人两回,把周子才这厚脸皮的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人这回一连呆在一起耍了一个月左右,没生出矛盾隔阂,反而是感情越发深厚恨不得当场结拜。
当然,这结拜可不是小事,三人最后也就是想想,要真结拜,那考虑的就要多了,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家里人的态度。
三人都是要参加明年春闺的,此时挤出一个月潇洒已经是极限,三人约定好明年一起上京赶考,此后向南送走两人,这才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阿茶那里自四年前生了小宝之后就一直注意着不要孩子,主要是狗二不愿意阿茶太累了,家里没有长辈亲人,阿茶又舍不得将自己的孩子给别人照顾,事事亲力亲为。
狗二只得去找大夫开了药丸子自己吃着,又按照大夫所交代的掐算着阿茶的日子做房事,小宝今年都满四岁了这才准备再怀一个。
向南一举高中,过了一个多月京城里就送来了一车的东西,有陈大人自己给向南的奖励,也有陈大人从好友以及圣上那里替向南坑来的“贺礼”。
十二月里,吴越郡下了一场小雪,然后向南多了个胖嘟嘟的闺女,阿泽多了个爱笑爱闹的妹妹。
因着小姑娘生下来哭得大声,向南想给她取个奶名叫大嗓门,被向刘氏以及赵悦甚至连阿茶阿泽都给了他一个白眼。
关键时刻差点被坑闺女的亲爹取名“大嗓门”的小姑娘咯咯笑出了声,于是众人有志一同的给小姑娘取个奶名“笑笑”。
“这不是说贱名越好养活么?”
向南还挺委屈的,觉得大嗓门这名字不错啊,太具有个人特色了,而且他家闺女笑起来嗓门也不小。
因为赵悦怀着笑笑的时候爱吃肉,向南又注意着各方面的营养摄入,营养充足了孩子生下来自然就身体更棒了。
会哭会笑甚至很快就睁开眼睛这些在旁人看来格外神奇的事在向南看来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笑笑跟她哥哥一样哩,生下来不久就睁了眼,哟这眼睛可大了,眼睫毛还长,将来肯定漂亮。”
现在很多人家要么就是家里条件不好,家里条件好一些的娶的媳妇儿媳又都是“弱柳之姿”的美人,生的孩子先天营养跟不上,很多都要养好一阵才能睁开眼睛看人。
向刘氏并不重男轻女,许久没见着奶娃子了,现如今见到自己胖嘟嘟的孙女一时间是心疼得不愿意撒手。
要不是因为怕抱习惯了以后孩子睡觉都要闹腾着要人抱,向刘氏还真不打算把孩子放到床上。
虽然外面下了小雪天气格外寒冷,可向南当初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媳妇儿这一胎是在冬天里生,于是麻溜的在房间里原本床尾那里腾出一片空地还请工匠来打了个墙洞,敲敲打打的修出个不算太难看的北方炕。
那时候向刘氏还觉得向南这是瞎折腾,往年又不是没在吴越郡过过冬天,可谁知今年竟是格外的冷,这炕倒是看得向刘氏跟阿茶都很喜欢,白天里就喜欢过来坐在上面不下来。
狗二为了哄老婆孩子回家,在家里也给弄了个炕,可惜阿茶就是喜欢这边热闹的氛围,并没有依着狗二的设想成天呆在家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