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驻足,他知道,晚晴公主此番到访定然有事,只是不晓得她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来。
“不知公主驾到,可是有事吩咐?”
晚晴确实有事,不过确是不知从何说起。她的事,并不大,也不重要,相比较几位皇兄争夺储君之位,她心中的小九九小到不值一提。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这一趟,她思考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前来,待见到沈牧之时,那仅存的一丝丝勇气,顿时荡然无存。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害怕。害怕见沈牧,又害怕见不到,更害怕一次相见便是永别,还害怕沈牧突然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不敢说,只是笑了笑:“恰巧路过,便寻思着过来瞧瞧。”
是的,这所谓的恰巧路过,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沈牧并没有多想,晚晴公主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位敢说敢做的豪爽女子。既然她说是路过,那便是路过。
“唔,巧了。我原本想知会公主一声……”
沈牧的话没有说完,晚晴已激动的问道:“先生原也要找我?”
“嗯,明天我便要回定州了,所以,想着和公主道个别。另外,我这里有两本手写的《国策》想请公主转交禹王殿下!”
沈牧的话,如同一阵寒风,刺骨,冰凉……
晚晴的身子轻轻一颤,一颗心冻的毫无任何直觉。
沈牧转身自柜台取了两本书册,双手呈上。
晚晴定了定神,伸手接了。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出话来:“先生这一去,要多少时日?”
沈牧想起诸多安排,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或者半年,或者许久!所以才想着于公主知会一声,以谢公主殿下长久以来的照应……”
“这里的铺子不管了么?”晚晴想要挽留,她不知道沈牧这一去要多久时间。
身为公主,她并没有多少朋友。陈萍是一个,沈牧是另一个。
在皇宫大院之内,她尊贵无比,也孤独无比。圣人虽然相对比较开放,对儿女们并没有太多约束。可她毕竟是公主,云照国的公主殿下,一举一动,都要有着诸多束缚。而身边的人,则大多因为权势需求才会聚集而来。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她也想和陈萍一样,可以心无旁骛的潜心修行,仗剑天涯。
可是,她不能!
沈牧的性格,是她所羡慕的,畅想的,甚至说嫉妒的!
一个率性爽朗的人,一个敢作敢为的人,一个聪明绝顶又胸怀韬略的人,一个可以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人。
像风儿,像云朵,想水中畅游的鱼儿,想林间嬉戏的鸟雀……
这样的人,有着十足的吸引力,特别是对于晚晴来说,沈牧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引力,另他不由自主的想着、念着。
“噢,这里有段老板和许多伙计,不碍得。定州那边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这趟回去,先做好安排。公主殿下,沈牧有几句话想着单独与你说,不知可方便?”
晚晴心底一乱,不由自己退了半步:“先生有话只管说便好,我……我定然听的仔细!”
小鹿乱撞,不停猜测沈牧要说的是甚么。
莫不是……
“公主,眼下朝廷正在选择将来的天下之主。这个时候,公主切记保护自己,无论是谁,无论怎样,皆不要参与其中。便是圣人亲自来问,公主也只管缄默不言。切记切记……”
晚晴舒了口气,原来说的竟是这个?
原来竟只是这个……
不,他似乎在担心自己,是的,只有担心自己,才会关心自己的安危。
那么……他……是不是知道我的心意……
沈牧的话音刚落,院外踱进一人,手摇着折扇,翩翩公子龙泽也。
龙泽不妨晚晴在场,先是一愣,想要退出,却已经晚了,索性乐呵呵的道:“聊着呢……我上去歇息歇息,你们继续聊……权当我没来过!”
晚晴面上绯红,沈牧毫无察觉,一把拉住龙泽:“龙大哥回来倒省了我去找你,与你说件事,我准备启程回趟定州,你要不要去……”
龙泽眉头一皱,旋即眉飞色舞:“好哇,在一个地方久了,忒也无聊。不过……”
他这个“不过”,意味深长。沈牧没有听出蹊跷,可晚晴从龙泽不安分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端倪,脸上红的更厉害了。
“沈先生,既然你要赶路,我……我这就告辞了!路上当心……”
说完,不等沈牧说话,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龙泽摇了摇头:“唉……你这小子……又惹了事了!”
沈牧挠挠头,不解,也不追问。龙泽的口中,很少有正经的话,所以不问,才能避免毫无意义的尴尬!
翌日,沈牧别了段超等人,二人骑上快马,直奔南下。
这一次回定州更为轻松。
沈牧选择这个时候回去,并不仅仅因为定州的事情需要安排,西北叛乱之时,他已经回去叮嘱了一次。而这次,主要是想要逃之夭夭。
是的,储君未定,一切都是未知之数。留在京城,说不定会令“义气门”卷了进来。
禹王也好,陈勇信也好,那个李冰也罢,甚至甚么天下苍生,沈牧自知以自己的性格,绝不会坐视不理。倒不如跑的远远的,这样也好过出力不讨好,更有可能人头落地的结局。
一路上,沈牧向龙泽讨教道法施法的技巧。龙泽则以授学为名,灌酒为实,一路上喝的昏天暗地,倒也教了沈牧不少关于运炁施法的窍门。
这一日路过镇江府,沈牧想起自己初来这世界之时,便是在镇江府五龙山中。故地重游,定然会有一番滋味。
想到便做,沈牧领着龙泽,二人打马上山,一路上有说有笑。到了原本山寨位置,却见那里已被修缮完毕,成了一处进香的山神庙。
龙泽望见,笑了一声道:“瞧着,这就是你曾经住的地方?庙里的香祝?”
沈牧不曾想四下里的农家竟将山寨改成了庙,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就让这座庙宇的香火洗刷五龙山兄弟们原本犯下的罪孽吧。
临走之事,沈牧在庙里的香案上放了一些碎银子。
填加的香油钱,一般不会被人拿走。没有人,特别是乡下的百姓,敢于亵渎神灵。
下了山,沈牧感慨万千。
一晃一年多,自己身边的变化实在太大,就好像做梦一般,更准确的说,一路走来,自己就好似在游乐场中玩了一场过山车。
刺激,惊险,极限……
到了山脚,龙泽忽然停下脚步,扬声道:“既然跟了一路,何必躲躲藏藏,忒不痛快!”
沈牧一惊,跳下马来,严阵以待。同时运转道炁,感知四周的一切。
白衣飘飘,自半空落下一人。
沈牧惊愕,来人正是迎月。
“沈牧,好久不见!”
“咦,明明是我发现的你,你却偏偏只盯着沈老弟,不爽快,不爽快!”
迎月冷冷一笑:“少来贫嘴,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龙泽掰着手指,不屑道:“也没多久,算算也就五六个月吧。小姐姐这是长胖了许多!”
“呸,在耍贫,待会儿将你的舌头割下!”迎月怒喝一声,手掌一展,宝剑入手。
剑鸣清脆,沈牧不由皱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迎月。这人性格乖戾,有仇必报,看来又是一场苦战了。
“哟,好哇,我倒想瞧瞧你是怎样割下我的舌头。”说话间,折扇一挥,数道风刃直飞而出。随着风声猎猎,龙泽已纵身而上,于迎月战成一团。
迎月不慌不忙,展开剑术,迎上龙泽。
他二人之前交手难分伯仲,此番迎月一心想着为姐妹报仇,是故一出手便是最狠的杀招。剑锋所指,万道剑芒凭空而生,剑芒所到之处,斩断无数枝叶。
龙泽仗着身法,躲避凌厉剑招,时不时的弹出风刃。此时他并不想一蹴而就,许久没有动手了,好不容易遇上旗鼓相当之人,活动活动胫骨倒是最乐意不过的事。
经历宁海一战,龙泽对于迎月的云梦剑法早已了然于胸。此时应敌,不管迎月如何变招,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迎月攻势迅猛,仍然沾不得便宜,心念一转,剑身一颤,抖出数到剑光,逼退龙泽。双足一顿,默念口诀,一道水龙,平地而起,张开大口,只吞龙泽。
前有冰封之痛,龙泽哪敢于水龙正面对决,风墙护身,绕龙而走,同时风部神通骤然放大,想着用飓风之势,吹散水龙。
迎月见龙泽中计,嘴角浅笑,长剑一转,只刺一旁观战的沈牧。
原来她心中的怒气全在沈牧一人,若无沈牧,如今她三姐妹甚至早已踏平西山道。此番前来,便是要手刃沈牧。纵然那位神秘的尊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留下沈牧一命,她仍旧执意杀沈牧而后快。
当她得知沈牧离开京城之后,便一路尾随而来,终于在这五龙山中追上二人。
之所以于龙泽拼命厮杀,为的便是麻痹龙泽,以为自己想要将两人全部拿下。只等龙泽二人大意之时,剑锋一转,冲着沈牧的咽喉刺来。
剑如流星,点点星芒,转眼便至。
她料定沈牧是个半吊子,这一雷霆剑势,以沈牧的能力,万万是避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