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人意料的是苏晨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如先前那般气势汹汹。良久,她才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道:“你们都走吧。”
“姐……”石大头还想再过来解释什么,但是他又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那,那姐,我们就走啦。泥蚯还不快走!”
石碧江恍如在梦中惊醒,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爬了回去。不多时,六个大汉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苏晨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怔了片刻,好像是确定他们都走远了,这才看向连紫,无奈地呼出口气。
连紫靠了过来,满是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苏晨摇摇头,轻轻推开连紫,还是用没有多少生气的口气道:“快把货物都收起来吧,这雨可能会越下越大,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了。”
连紫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乾坤袋中,然后二人便带着青儿向山上爬,想找个可以栖身的洞穴。
一路上,苏晨都没怎么话,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连紫也不好什么。
她们终于在山坡上找到一个可以暂时避雨的山洞。但山洞太,青儿根本就进不去,所以连紫就让它自己去另找地方了。
此时已经入夜,天很暗,雨也变得大了,于是连紫生起了火,架上树枝,烤她们中午没有吃完的野猪肉。苏晨还是不与连紫话,只吃了东西,便一个人侧卧在干草上,面向石壁。
洞穴很快就变得静悄悄的了。
――――同一时间,森林深处一双放着淡淡绿光的眼睛竟正在注视着连紫、苏晨所在洞穴,并且正在缓缓移动。
连紫突地笑了一声,让苏晨一惊。连紫接着又笑,先开始笑得还有些节制,但不一会儿,就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嘴里还不住念道:“石大头……呵呵呵……二杆子……呵呵呵……三蛋子……哈哈哈哈!”脚跺着地,用手使劲拍打着地面。
苏晨将脸别过来,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道:“他们爹娘不识字,取这种名有什么好奇怪的。”
连紫笑得更加厉害了,刚想话,又猛地想到什么,捂着肚子再次大笑,直笑得全身乱颤,缓过一口气来,才问:“唉,那个老五的名究竟叫什么?”
苏晨不耐烦地白了这厮一眼,“不知道。”又将头转了过去。
连紫一路上憋笑憋得太难过,所以现在笑得还是有不过瘾,因此便不想轻饶了苏晨。她慢慢爬到苏晨耳边,用几乎比蚊子还的声音问道:“那你的那个老七的名叫什么?”
“嘣――!!”连紫就如同引然了一只特大号的爆烛。
“滚!”
连紫在听到这一声的同时,就感到自己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肘,接着就是一阵如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连紫唯有一边用手遮挡,一边惨叫,最后整个人蜷缩在石壁一角。
“我烦死你了!你走吧!我们以后再不要见面了!”
接着,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当然哭得不是连紫,是趴在草堆里的苏晨。连紫此时被打得有些眼冒金星,她没想到苏晨会出手这么重,估计要是苏晨的功力再恢复一两层,她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连紫也真有被打急了,心里有股子怒气没处发泄,眼角竟然也委屈地流出泪来。她想还手。但一看到苏晨那难过的样子,心又软了。于是手抬了起来,想去安慰她。
但是,“对不起。我刚才的都是气话……阿紫,别与我生气好吗?你打我吧,打死我也行,只是别离开我,我真得好孤单。”还在草垛上的哭着的苏晨先认起错来了。
连紫的脸上漾出暖暖的笑意,眼睛也再次湿润了。自己先前挨打的地方,竟奇迹般地一也不疼了。
她期期艾艾地:“是我不好。不过,我也是怕你将事情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所以想让你骂出来,哭出来…………现在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苏晨了头,便哇的一声扑到连紫怀里,哭得更加大声更加心疼了……
――――雨声之中,那看向洞穴的眼睛正不住上下巡睃,好像是在迟疑之中……
苏晨这一通好哭。
连紫被她抱得都有出汗了,见苏晨已经没有眼泪,只是声的呜呜,便将她身子搬起来,道:
“唉,你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你难道就猜不出,这不就是你们家想逼你回家的一个计策。等你真回到苏家,就算你肯嫁给那个石老七,他们会肯吗?”
苏晨已是两眼红肿,两腮泪痕,她抹抹泪花,道:“阿紫你不明白,苏家只有我爷爷一个人独揽大权,而我爷爷又xìng情古怪,一不二。搞不好,他真会将我许配给那个笨蛋。”
连紫冲苏晨眨眨眼:“可我猜,你爷爷一定非常非常宠你吧?”
“又被你猜中了。”
连紫:“那还不简单。你都这么大了,还能不嫁人。一定是有人护着你,让你可以由着xìng子来。”
苏晨不好意思地垂了下头。
连紫又道:“其实,就算你爷爷真想将你嫁给那个石笨蛋,咱们还是有办法的,而且很简单。”
苏晨抬头:“什么办法?”
连紫做了个手势:“你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刀将他宰了。”
“啊。”苏晨花容陡变,明眸动了又动,“这也太狠了吧,其实,棋呆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连紫:“棋呆子?”
“唉呀,就是那个石湖。”苏晨掰着手指数道:“棋呆子,七呆子,笨蛋,呆子,木头脑子,都是他一个人。他们兄弟、还有村里人都这么叫他。”
连紫耸肩一乐,眼中闪出几分好奇:“这么,他还是个传奇人物?”
苏晨:“什么传奇人物,大笨蛋一个而已,而且还是十里八乡的一个大笑话。”
“唉唉,”连紫揪着苏晨的衣服,“给我讲讲他吧。”
苏晨:“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这份心情吗?”
“那到也是。”连紫只好怏怏地暂时放弃。
苏晨:“你快,该怎么办吧。”
连紫嘴一撅:“杀他不行……那你就把他阉了呗!”
苏晨一楞神,好像是没听明白连紫的浑话,脸唰地通红,又是一拳打在连紫胸口,绷着脸轻唾一口,“呸,真亏你连这种话都能出口。”
但不知怎么地又非常想笑,只好尴尬地扭过去头不让连紫看见,只是终究还是笑出了声。
“呵呵,不来啦,老和你在一起,早晚学坏。”
连紫笑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唉,真的。我真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跟你一起去苏家一趟。等到了苏家,咱们让那石老七知难而退不就行了。”
苏晨冷哼一声:“可如果爷爷告诉他,不娶我就会杀他,那他怎么办?”
“放心,我有办法让他就算是死也不敢娶你。”连紫向苏晨头示意,好像是非常有把握。
“那……那我可就全指望你了。”苏晨紧紧握着连紫的手道。
可连紫想想又道:“不过,你老是不嫁人,你爹,你娘亲,你爷爷,还有你叔伯大爷们,恐怕没那么容易饶过你。等这件事完了,他们还会有别的招的。你就打算和他们这么斗下去?”
苏晨紧抱双膝,楚楚可怜,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这些年家里给我物sè的人选,有的是显贵,有的是巨富,可我只瞧他们的样子就恶心!”
连紫:“那你心里就没有凑合的?其实,我也觉得你该成亲了。你想呀,你如果不成亲,你要对付的就是苏家一大家子人,苏家的财势到底有多可怕,你该明白吧。只要你爷爷狠了心,你觉得你真能拧得过他们?而你如果成亲了,你就只需对付你那名义上的丈夫一个人。就凭你的武功,你不愿意,他能碰到你一根指头?到时,你大可以走走过场,就回清心观住着。而那时你已是嫁出去的人了,苏家便没有理由再来找你麻烦了。”
“这样也行呀?亏你能想得出来。”
连紫一吐舌头:“管用就行了呗。其实……嘻嘻,其实,我也想看看苏晨生的个宝宝,会是什么样子。”
苏晨脸皮也被磨厚了不少,此刻脸上只是微有红晕,但还是在连紫胳膊上狠掐了一下。
连紫痛得将手缩回一边。
过了片刻,苏晨犹豫着道:“如果真要找一个靠得住了人吧,也不是没有。就是……”
连紫兴致来了:“谁呀?。”
苏晨:“我的一个远房表哥,名叫王诗君。”
连紫:“王思君,听起来像个女人名啊,不好。”
苏晨:“是诗书礼仪的“诗”。时候我们经常见面,现在我每次回家,他也会差人来问侯。待我很好的。”
连紫细细看了看苏晨的表情,从中并没有看到任何少女怀chūn的神态,便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个武痴。”便坐到了一旁。
苏晨:“我的确也就是只想着学武功嘛,而且师傅和师祖都对我期望很高。还有……”
这时,连紫却已经开始打坐练功了,没与苏晨打招呼。而且很快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苏晨突然感到一阵羞愧,没再多出一言,也自觉地修练起《水木真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两个美貌的女子就像石塑的一般,一动不动。
连紫终于行完了最后一个周天。这才睁开眼睛,用法术再次着了干树枝,又用水球术,给她和苏晨的水壶加满了水。
不一会儿,苏晨也睁开了眼,因为身子虚,又刚大哭场,所以很困倦。接过水壶,喝了水,就想歇息了。
但连紫支起下颔,眼睛一眨,又笑嘻嘻的问道:“唉,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石老七到底是把你怎么了,为什么苏家非要将你嫁给他?”
苏晨快拿连紫没招了,她又实在是提不起什么jīng神,只好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着,又枕在连紫大腿上,好像要睡着的样子。
“那是哪样?你也不能让我这样瞎猜下去吧?”
“唉。”苏晨再次重重叹了口气,闭着眼:“去年冬天,我下山来接山货。”
“嗯。”
“可是,我娘带了十几个镖师,埋伏在路边,要押我回家。”
“嗯。”
“石家兄弟,自然也是听我娘的。”
“嗯嗯。”
“石家兄弟,将我骗到地方的时候,其他人都立刻跑了,但却剩下了老七。他正在打棋谱,把什么事都给忘了。你他傻不傻?”
“是够傻的。”
“然后,我娘就带着的那些镖师将我和棋呆子围了起来。那呆子当时就吓傻了。再然后,我师祖出现了,自然,那些镖师就不是对手喽。”
“嗯。”
“我娘亲见打不过,就劝我,也骂我。到最后整个人都哭了。”
“你可真孝顺哪。”
“现在想想,我那时真得挺坏的。但当时,我心里又烦又气,便她只想将我嫁出去,是个男人就行。那既然这样,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我就把棋呆子拎了出来。”
“啊!”
“我娘当时也是傻眼了,问棋呆子是怎么回事,可棋呆子要话利索就不是棋呆子了。我当时为了解气,就又添油加醋地了事。那时,我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然后,我就扔下棋呆子,跟着师祖回山了。”
“你就不怕出人命?”
“这到不怕,我娘信佛,她不会杀棋呆子的。”
“我是,你不怕把你娘亲活活气死。”
“…………”苏晨没声了,过了会儿,又幽幽道,“其实这些rì子,我也挺想她和爹爹的。”
“唉,”连紫又捅捅苏晨的腰,“咱们那位师祖怎么就不劝劝你?”
苏晨打了个哈欠:“师祖?嗯,我气我娘的那些话,大部分是她教的。”
连紫无语,但同时也好像明白了好多事。接着,她也打了个哈欠。
火堆没有熄灭,不过多时,二人便互相倚靠着睡着了。
――――洞穴外雨越下越大,那对绿sè的眼睛,散发出一股如死亡般冰冷的气息,在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