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阳光照shè在雪地上,雪面却白得刺眼,呼唔的寒风中依稀传来二人的厮杀声。
浩商与纤鹤时而猝然相接,震聋发聩;时而满天剑影刃光如樱花散落,叮铛声响连连,如珠落玉盘。
激斗还在继续。
不知什么原因,渐渐地连紫已经忘了她的第一剑怎样刺出的,忘了她到底使出了多少招,甚至忘了对手是谁,忘了之前诸多算计,她只是一心要战胜对面这个人。
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二个时辰过去。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下了山,天sè昏暗了下来。
这是连紫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战斗,就算凭借《水木真经》护体,她的体力也难以维持了。恍惚间,连紫记起了在“迷雾森林”中的rì子,那时她也曾与凶残的野兽没rì没夜地拼杀过。不过,在那时她还有休息的时间,而此刻她连想多喘一口气都是奢望。
狐毛的剑招渐渐将连紫逼入了绝境,但连紫也由此渐渐找到她在“迷雾森林”里的那种感觉了。那是一种嗜血而疯狂残忍,一种嗜血而疯狂的直觉,和一种嗜血而疯狂的速度与力道。她越来越兴奋!
狐毛的招式更加严厉,但是在连紫这种几乎进入无我之境的剑招下,他也越来越危险。
头一次,狐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女人,而是凶兽……不!是一种远比凶兽还要可怕的生物。她那锐利的视线,几乎可以将人心穿透,让人的脊髓发寒。
同时,连紫在不自觉间,已经将自己的“诡诈刀意”用到了剑招上,狐毛越来越判断不清连紫的攻击方向与攻击意图。连紫的每一次攻击对他来都已是凶险万分!
几乎被迫的,狐毛突然向后一纵,越出老远,笑道:“哈哈,你我是疯子,我看,你才是只怪物。”罢,狐毛大喝一声:“月兔!!”身影瞬间消失。
狐毛知道不能再冒险与她打下去了,否则早晚会死在她那诡异的剑招之下。他想趁着这天地初暗,人眼还不是很适应黄昏光线的机会,一击结束战斗!
在狐毛向后飞退时,连紫并没有追击。因为在那一瞬,连紫想起了以前苏晨的一段话:
苏晨:“我答应教你七种克敌制胜的招数,现在你只学到了,‘居合无影’,‘游戏千军’,‘秋水缠绵’,‘虎尾三旋斩’,‘风华十字斩’,‘十步一杀’,六招。这其中,只‘虎尾三旋斩’与‘风华十字斩’较为难练,不过随着你〈真经〉修为的提升,以你的才质,将它们融会贯通应当没问题。现在我教你最后一招,其实已不能算作是一招了,它只是一招当中的一式。而仅此一式,我也从没有在对敌时使出来过。因为这一式,只要使出,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你可记住了,非到万不得以,你可千万不能乱用。不过,这一式非常非常难,据就算一些才质上佳的人一辈子也练不出来的,能不能学到就看你运气了。好吧,我们开始……首先,这一式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叫作,岚!”
连紫脸上浮起了一抹的笑意,因为,与苏晨在一起的那段rì子,至今还让她感到温馨。
就在狐毛化成流影向连紫杀来的同时,连紫也简单的将浩商剑向右平行擎起。
连紫并不是想杀人,甚至也不是在保护自己,她只是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要使出这一式,一定要使出这一式!!!好像这一式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控制着连紫的身体。
在远处蹿来蹿去的流影,蓦地化回人形,几乎同时,纤鹤剑发出凛凛的寒光,向连紫咽喉刺来!
连紫这时只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岚……
霎时。
气浪翻天,雪尘暴起。恐怖的气浪将他们脚下厚达一丈有余的雪层全部卷到空中,地上露出黑sè的土层。漫天的雪尘在巨大的压力下,向四外排击出去,瞬间将两人的身形湮没。你已看不到剑,却又感到处处都是剑,真气剑气到处肆虐。你觉察不到任何猛烈的杀气,但却感到了一股死亡与灭绝气息正在不断放大,好像将要吞噬一切。宝刃交击之声如银珠落盘,清锐而急促,又譬若漫天流星雨坠,毫无间隙。四周岩石爆裂之声,呼呼风声与地面遭轰击之声混为一致。
这是两个同样火热,又同样坚韧的灵魂在对抗,他们已燃尽了自己的全部,是生是死,或许只有听凭上天来安排了……
突地一个男子的吼声暴起,两剑最后一次相击之声响彻云霄,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一切。
狐毛惨叫一声,身体如炮弹一般被轰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十几丈外的雪地上,又滑了一丈有余。
不多时,烟尘尽去,唯有连紫还是面sè平静地立在原地,右手依然平行擎着长剑。好像之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
狐毛艰难的从雪地上坐了起来,一撕自己的衣服,扯出一只布条来包扎自己左肩上的伤口。一面对着连紫冷笑道:“好厉害的剑招,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挥,里面却藏着万千变化。得亏是我,要是别人,早给你拆成八块了。嘶……”连紫在他肩上留下的那道伤口不浅,他稍一碰触就疼得咧起嘴来。
那一边,连紫还是保持着那种持剑的姿态,但是她终于也支撑不住了,身子晃了晃,便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你使诈。”连紫在倒地之前,好像是了这三个字。
她知道自己败了。因为她现在气力已尽,连动一动手指的力量也没有了。
伤痕累累的狐毛吃力地站了起来,走向远处,然后不知从哪里拎了一个包裹向连紫走了过来。连紫像一具尸体一样,静静地躺着,任人宰割。
可就在狐毛距连紫还有十多步的时候,青儿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挡在了他们之间,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狐毛,身上竟然冒出许多纤细的电弧,眼见着下一刻就要向狐毛扑过去。
狐毛再次乐了:“这畜生果然不赖。”
连紫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对青儿命令道:“没你事,走开!”
青儿呜的一声,就达达的蹄子闪开了,一双大眼睛不放心的看了连紫一眼,又看向狐毛。
狐毛走到连紫身边,拧开自己的水壶,搂起连紫的脖子,就给她喂了几口水,并道:“你还别,以我现在的状况,就算和你的马的打起来,也不一定就能赢,这畜生的本事我是见过的。”
连紫被水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便急着道:“你根本就没中血棠破功散的毒,你一直在骗我!”
狐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骗你,毒我的确是中了,但是我吐出那口血时,其实毒素已经被我化解了绝大部分。呵呵,到了宗师绝这个程度的高手,每个人都有门道,你以后再遇见,千万可不能再大意了。”
连紫冷笑:“我还有以后吗,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狐毛撩撩连紫散乱的鬓发,看到她现在面无血sè,但她姣好的容颜中仍存有一分坚毅,惹人怜爱。
狐毛:“想到你有一天会躲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然后再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可真有杀了你的心。这样至少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着,狐毛从怀里取出一粒黄sè的药丸递到连紫嘴边,连紫一闻就知道那是极品的疗伤药,因此想也不想就张开了嘴,由狐毛送了进去。
狐毛又接着:“我刚才的话可不是唬你的,我真那么想过。而且,我时候也应当就是那种xìng子。只是后来,我见的人多了,结交的朋友的多了,杀得人也多了,才慢慢地会反过来,站在别人的立场想事情。就比如,我想到,如果你白白就死了,会多么不甘心,你的亲人又会多么伤心。唉,因为真心喜欢你,所以我一想到你流泪时的样子,我就会比你还难过。所以与其让你死,或者让你在我身边伤心难过,还不如放开你。”
连紫:“那你还要杀我?”
狐毛又从腰间取了只酒壶,给自己灌了几口:“我虽然可以让你离开我,但是我又怕你独自行走江湖会遇到什么不测。今天对你来,可以算作一场死战,而这种死战,对一个武者武道的提升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有我们今天的比斗的垫底,你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类似的对手,就不会有事了。”
“就为了这?”连紫不可思议地看向狐毛。
“嗯。”他不是很在意地头。
连紫:“你知不知道,我好几次都差杀了你了?”
狐毛:“我这不是没死吗?”
“疯子!”连紫骂他一句,尤嫌不够,又加一句:“疯子!”
狐毛笑着将连紫搂在怀中。幽幽道:“其实,红颜知己也不一定非要变成妻子。你不愿嫁给我,就当我的知己吧,就算我们再不会相见,你只要记得我这个人就好了。”
男人和女人能成为单纯的知己吗?连紫不置可否,甚至她更倾向于否定。但是她心中还是感到一阵温润,一种无法尝还的感激。
狐毛:“对了,你这两天没找到我,是因为我想给备制送行的礼物。喏,都在这包袱里了。”
“钱我不要的。”连紫赶紧。
狐毛不言语,只将包袱打开,里面竟然件好像是用金丝织成了马夹,大连紫穿正合适。
狐毛:“这叫做金蚕衣,在江湖中可以算作至宝了。就算极霸道到的飞刀暗器也穿不透它。嗯……它还有故事,想不想听听。”
连紫:“。”
狐毛:“我十六岁那年,我爹就给了我这件宝甲,让我隐姓埋名,在江湖磨练拼杀。他,即然我有这件金蚕衣在身,若还被人杀了,那只能明我是个废物,不陪做他的儿子。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他每年都限定了我要交给他的赏金银子,只第一年,他就要一万两白银,而且每过一年,他的价码还会翻倍的涨。被他逼的,我从十六岁就开始挑战那些实力远高于我的对手,多少次都是九死一生。呵呵,结果没死成,这身武功到是真练出来了。”
连紫:“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能……”
狐毛这回并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只是:“这是我们姬家为吴国尽忠的方式,我爷爷也就是这么把我爹练出来的。况且,我并不是我爹唯一的儿子,至少那时候不是。”
连紫:“你能不能清楚?”
狐毛:“其实,我爹对我算是很好的了,因为兄弟几人中,只我得到了这件金蚕衣。我还有五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他们也一样是在江湖中厮杀磨练,但是最后都死了。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死吗?因为,我觉得,如果连我也死了的话,我爹和姬家就成笑话啦。哈哈哈哈哈……”
连紫听出了狐毛话中的酸楚。便不想再个话题了,于是话锋轻轻一转,随便问道:“呵,你十六时一定很瘦吧,怎么这金蚕衣这么?”
狐毛一撇嘴:“哪!原本大着呢,我是先去你常去的那家成衣店,问明了你身材尺寸,然后再去军中,请专人改制的。要不然,也不用花两天的时间。”
连紫没再什么,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因为,这一刻她才发现,狐毛的胸怀真的好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