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有意北伐鲜卑,怎奈朝臣战和争执不下,恰巧护乌桓校尉夏育、度辽将军臧旻、并州刺史丁原等边将接连上书请战,灵帝一见事有可为,当即召见群臣共议此事。
金銮殿上,群臣跪地叩拜,高呼万岁,灵帝让众人起身,怒气冲冲,开口说道:“今番北疆急报,鲜卑蛮夷之辈侵掠北边诸郡,此次檀石槐率十万骑兵来掠我百姓,占我郡县,边疆震动,诸卿有何良策,可解此忧阿?”
话音方落,议郎蔡邕出列,俯身一拜,朗声说道:“陛下,征讨外族,由来久远,但时机有同有异,形势有可有不可,因而谋略有得有失,其事有成亦有败,不能等量齐观;当初汉武帝北伐匈奴,创万世之功,非是朝夕可取,或是武帝英明神武,或是将帅优良勇猛,又或是财物军赋充盈,加之疆域广袤辽远,经文帝、景帝、武帝三代励精图治,不下数十年积累,尚且还需三战建功;反观现今朝廷状况,不仅国库空虚,贤士在野,而且民怨沸腾,盗寇横行,这般人财两缺的窘境,国力远远不及昔日全盛时期,此时朝廷出兵北伐,臣深以为忧,请陛下三思。”
“哼!若照你之言,朝廷今日窘境,其责在于朕一人,怪朕不如武帝,莫非朕还是无道昏君不成!”灵帝一听,怒容上脸,冷哼道:“我大汉铁骑无双,昔日匈奴胜兵三十万,也被我汉骑所剿灭,而今鲜卑兵马不过十余万,朕就不信以我汉军骁勇,还敌不过鲜卑胡虏。”
蔡邕忙劝进道:“自匈奴远遁他方,鲜卑趁机兼并匈奴部众,夺占匈奴故地,拥兵十数万,其势日益强盛,绝不可小觑!鲜卑士卒本就精锐勇健,加之昔日朝廷厉行党禁,士儒名士多有逃奔塞外,委身鲜卑,为鲜卑人出谋划策,由此可见,鲜卑人不仅精勇,且有智谋,鲜卑已非当初的蛮夷胡虏;反观我朝边郡,各处边关要塞防备松弛,禁令多有疏漏,以致铁器、工匠源源不断流出塞外,如今的鲜卑人,不仅兵器锐利,智计百出,且战马迅疾,来去如风,非是臣小视我汉军英勇,我汉军铁骑着实难以抗衡。”
蔡邕说完,当下便有多位大臣附议蔡邕之策,灵帝见此,心中不快,怒道:“鲜卑蛮夷,三番四次侵掠我大汉,朝廷宽大与他,派使送去印玺,封其为王,并选皇族之女委身下嫁与他,以彰显天朝宽大仁德,此贼非但不受封,劫掠更甚以往,若是再任其肆意而为,大汉威严何在?朕如何能忍?”
“陛下息怒,蔡议郎之言,皆是忠贞良言,正如‘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亦曾镇守北疆,深知北方蛮夷乃朝廷大患,不早日除之,边疆实难安定”,太尉桥玄随后劝止几句。
灵帝脸色这才好转,知晓桥玄曾任度辽将军,熟悉边疆诸事,不似蔡邕区区儒生,不通兵事,便点头示意,让桥玄接着说下去。
桥玄一见灵帝怒气暂歇,话锋忽而一转,进言道:“正因如此,为我北疆长治久安,陛下还应暂作隐忍,毕竟鲜卑骑兵擅于骑射,战马精良,比之当年匈奴不逞多让,每逢作战,我军进击,鲜卑则退,我军退军,鲜卑则扰之于后,而又追之不及;昔日汉武帝北击匈奴,所耗钱粮无数,如今国库空虚,百姓困顿,倒不如实行效仿李牧守边、严尤保塞之策,令边关诸将据城而守。依臣之见,此次鲜卑犯边,当以守为主,固本培元,诱敌而乱,一击而溃。”
灵帝听来听去,桥玄还是劝阻自己出兵北伐,顿时不悦,闷不作声,摆手将桥玄打发。
哪知桥玄方一归列,司空刘逸(字大过)急忙出列,奏道:“陛下,当初武帝虽击溃匈奴,却也耗尽国库积蓄,民力凋敝,武帝亦是深感后悔,下诏罪己;而今朝廷国力,远不及当年武帝时期,况且前番朝廷平定羌人之乱,损耗甚大,以致国库空虚至极,百姓困顿无力,大汉元气大伤;依臣之见,此时应当明法令,惩奸邪,整顿吏治,休养生息,待国力强盛,国库充足之后,再讨伐鲜卑不迟;若是陛下执意如此,兴兵北伐鲜卑,不论胜败,大汉再难恢复元气,只恐难以为继,臣斗胆叩请陛下,北伐之事,暂且作罢!”
“先帝历经一生,终是扫除西凉羌患,而今朕欲效仿先帝,驱除北胡,扬我国威,你等屡加阻挠,究竟意欲何为?”灵帝顿时大怒,怒斥道:“昔日羌人拥兵数十万,骁勇善战,不也被我大汉精兵良将所剿灭,而今鲜卑檀石槐越发骄狂,甚至引兵侵占州郡,长此以往,大汉国威何在?天子威信何在?”
此时的灵帝怒气冲冲,然刘逸罔若未闻,不仅未收声,反而朗声奏道:“陛下之言,臣不敢苟同,攘外必先安内,北疆蛮夷为祸,于臣看来,不过是癣疥之疾,国内困顿,才是心腹之患;而今州郡盗贼横行,官府无力镇压,暴民剿灭不尽,内郡百姓尚不能安,怎能使北疆虎狼降服?昔日始皇修筑长城,高祖筑造关塞,以阻隔边疆夷族为患,将蛮夷与我汉民远远分开,这等雄武开国之君,尚且不以自守为耻,陛下何故不能闭关自守,阻绝蛮夷!此外,若是我大汉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上下一心,边疆夷族自不敢来犯。”
“陛下,刘司空所言甚是,况且我大汉乃礼仪之邦,边疆蛮夷粗俗不堪,何必要与这等野蛮之辈计较长短?”蔡邕随即附奏道:“即使陛下可一时击败鲜卑,只怕也难以将鲜卑人尽数清剿,倒不如暂且隐忍,稳固内政,待国富民强之时,鲜卑人何足为患!”
灵帝看着殿中众臣,摇头叹道:“朕失望透顶,鲜卑蛮夷如此轻慢大汉威严,满朝文武竟为蛮夷之辈所吓破胆,无一人敢战?”
话刚说完,段颎当即出列,跪地气昂昂说道:“陛下,当年羌人如此强横,却也被我汉军扫平,想那鲜卑蛮夷之辈,不懂军略,只知劫掠,不足为惧,臣昔日征伐羌人,无一败绩,区区鲜卑胡虏,胜之轻而易举,请陛下准臣领兵出击,以正我大汉君威。”
这时虎贲中郎将韩卓也出列,跪请道:“陛下,臣等身为武将,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久食君禄,今闻鲜卑寇边,我等怎能容忍,正是臣等舍身报国,捍卫边疆之时,请准许臣带兵出击。”
“陛下,鲜卑胡虏不遵朝廷权威,应当讨伐,而段大人乃是当朝名将,熟悉军旅,骁勇善战,若由段大人挂帅出征,必可一举扫平北胡”,廷尉陈球素来厌恶宦官一党,对段颎自是没好脸色,今日忽而出言附奏段颎,惹得朝臣顿时炸开了锅,便是灵帝也有所疑惑。
陈球瞧见满朝文武作态,轻笑几声,爽然笑道:“陛下,众人皆知,臣与段大人素来不和,然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臣身受皇恩,岂能因私废公,单论段颎将帅之才,臣以为可用段颎为将,出兵北伐。”
“陈廷尉之言,臣不以为然”,刘逸争锋相对,奏道:“段颎残忍嗜杀,屠戮羌人无数,人人戏称为‘屠夫’,以致羌人至今心怀怨恨,西凉多有隐患,且段颎常居功自傲,臣以为段颎威名不足,杀戮过重,断不可为将。”
段颎闻言,怒气横生,然金殿之上不好发作,也就不再相争,退而求其次,奏道:“陛下,朝廷将才云集,并非臣一人可用,既然刘司空以为臣声名狼藉,臣无话可说,然而臣报国之心,日月可鉴!除却臣一人,尚有护乌桓校尉夏育、度辽将军臧旻、前护羌校尉田晏等人可用,陛下可在其等之中,择选贤良为将。”
“段爱卿所言,甚合朕意,夏育曾任北地郡太守,追破鲜卑,斩首贼酋置鞬落罗,而臧旻平定会稽许生叛乱,也是将才,这二人倒可重用”,灵帝故意将夏育、臧旻功绩说道一番,转首瞥了眼众文武,笑着自夸道:“夏育上书,称一年即可平底北胡,如此看来,我大汉猛将如云,良才比比皆是。”
灵帝正得意间,蔡邕又是劝阻道:“陛下,皇甫规、张奂,加之段大人,三位确是朝廷名将,深习羌事,有‘凉州三明’的美誉,然当初羌人作乱,朝廷集关西精锐,合三人之力,尚且还需征战十余载,耗费无数;而今夏育、臧旻等人,才干谋略未必胜过皇甫规三人,且鲜卑之势丝毫不弱于羌人,可笑夏育自大轻狂,竟凭空捏造,妄称一年即可灭敌,陛下不可轻信。”
桥玄待蔡邕说完,紧接话头,继而奏道:“陛下,一旦北伐,兵连祸结,不论战事是否顺利,绝不可中途罢兵,然两军交战,损伤难免,军需补给更为重要,因而朝廷必须不断征兵增援,供应军粮,加之边塞偏远,运输困难,臣着实担忧不已,若是朝廷只为全力对付北疆胡虏,致使国力虚耗殆尽,倘若国中生起大乱,如何应对?”
“前任护羌校尉田晏,骄纵不法,巧取豪夺,敛财害民,这等贪墨凶残之辈,怎可为将,请陛下斟酌”,刘逸继而奏道。
“大胆,朕决意北伐,再敢出言阻挠者,绝不轻绕”,灵帝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吓得群臣惊惧不已,独有司徒杨赐一直冷眼旁观,与袁逢窃窃私语,好似金殿上的争议,与二人毫无关系。
灵帝话说完,蔡邕等人纷纷跪请灵帝万勿冲动,蔡邕说道:“陛下,国事不可儿戏,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而失了方寸,追悔莫及!”
灵帝大怒:“蔡邕,放肆,你是说朕为一己之私,而废国家大事了?”
蔡邕当即跪道:“陛下,臣不敢有此意,现今出征鲜卑,殊为不智。”
“哼,给朕下去,来人,拖下去”,灵帝见蔡邕还欲在说,便气冲冲的让宫卫将其拖下去了。
“陛下,臣段颎请战”
“臣陈球请战”
“臣韩卓请战”
当这三人叩请北伐之时,曹节瞥了眼殿下樊陵、曹陵等人,樊陵等人会意,纷纷叩首请战。刘逸急急出言劝阻,又被灵帝赶出金殿,桥玄紧忙收声,不敢再言。
“好,好,今番蛮夷寇边,众爱卿忠义为国,进献良言,实乃大汉忠臣也,朕决意北伐,以臧旻、夏育二人为将,率军出征”,灵帝顿时心中大悦,大笑道:“昔日汉武大帝北击匈奴,何等雄哉!卫青、霍去病果敢勇当,不世名将;今番朕必当一举击破鲜卑,夏、臧两位爱卿就是朕之卫、霍,哈哈。”
段颎等人听到灵帝此言,满脸大喜,当即叩拜道:“陛下英明。”
“先帝剿平西羌,朕当扫平北胡,不枉刘氏子孙”,灵帝一想起汉武北击匈奴,不由满怀憧憬,今番若是击破鲜卑,该是何等威风,欣喜万分。
退朝之后,灵帝来到寝宫,王甫早已在此等候,见灵帝满脸喜色,当即叩拜道:“老奴拜见陛下”。
“快快请起”,灵帝说道。
王甫起身谄笑问道:“陛下,可是出兵之议尘埃落定?”
灵帝大笑:“哈哈,今日朝堂之上,出击鲜卑之事已敲定,朕下诏以夏育、臧旻二人为将,率军北伐鲜卑。”
王甫见此,赶紧躬身喜道:“恭贺陛下,陛下堪比秦皇汉武,他日北击鲜卑,必将名垂千古阿!陛下真乃古今明君,臣有幸伺候陛下,三生有幸阿!”
灵帝将其扶起,说道:“若非几位常侍昨夜忠言相劝,朕也是难以下定决心阿!你等亦是劝谏有功,应当重赏。”
“此乃老奴本分,陛下,昔日汉武帝曾三路出击匈奴,而今陛下当效仿之,三路并出,威势滔天,鲜卑蛮夷定当吓得胆破,然则现今除臧旻、夏育二人外,还需在遣一忠勇之将,分三路出击,再铸当年汉武之功业”。
灵帝不解问道:“还需一人?不知何人可用阿?”
王甫笑道:“陛下,今日老奴碰到一人,此人便是前任护羌校尉田晏,当年田晏追随段校尉征战羌人,每战必胜,智勇兼备,前番因小过受罚,早已痛心悔改,又听闻鲜卑来犯,请命前往边疆破贼,忠心可鉴!”
灵帝听王甫说完后,笑道:“看来你甚为赏识此人,田晏既如此能征善战,忠心为国,朕又怎会弃良才不用,明日便加封其为破鲜卑中郎将,与夏育、臧旻二将一同领兵出征。”
王甫赶紧奉承道:“陛下真是贤明之君,知人善用,必将成就万世之功业。”
“此番定要破除鲜卑,好让满朝文武瞧瞧,朕绝非无能庸君”,灵帝连连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