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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鸣冤情曹鸾枉死,五色棒立威洛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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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五年(公元176年),冬十一月,益州郡诸夷因地方官员、世家豪强的压迫,愤而起兵叛汉,太守李颙率军前往讨伐,将其平定。

叛乱方平,又有永昌郡太守曹鸾,久为党锢之祸所痛心,上书为党人鸣冤,要求解除党禁。金殿上,灵帝看完奏章,勃然大怒,寒声道:“党人勾连乱政,妄图颠覆社稷,这曹鸾身为朝廷官员,竟敢为党人鸣冤求情,抨议朝纲,其中言辞极为悖逆,朕绝不轻饶。”

太尉陈耽一向同情党人,见灵帝动怒,赶忙劝进道:“陛下,党人者,或为德高望重之人,又或是士儒名士,皆是贤良英才,眼下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理应赦免重用,入朝辅政;然而先前因奸佞谗言,党人竟被长期禁锢,弃之不用,更有甚者,被驱逐至偏远之地,受尽羞辱,天下士人不满已久,长此以往,对我汉室江山极为不利。”

“陛下,陈耽身为太尉,位居三公,却为党人求亲,其言更是荒谬至极,足见陈耽居心否侧,绝不可信,请陛下严惩陈耽”,陈耽话未说完,早有樊陵出列,朗声驳斥道。

“陈耽,你可知罪?”灵帝淡淡问了一句。

陈耽怒瞪灵帝身旁冷笑的曹节,恭声奏道:“陛下自登位至今,数度大赦天下,就是谋逆之罪,尚可得到陛下赦免,党人忠贞无二,一心只为攘除奸佞,试问党人何罪之有?每逢大赦,党人皆不在赦免之列,陛下何故独独不能宽恕党人?”

“党人相互勾连,图谋乱政,先帝在位时,为稳定社稷,厉行党锢,后陛下即位,窦氏擅权谋逆,党人纷纷服从作乱,这等叛逆之徒,怎能赦免?”樊陵针锋相对,紧接着又向灵帝奏道:“陛下,若是依照曹鸾之言,则先前党锢之祸乃是错判冤案,先帝与陛下皆是误听谗言,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势必以为错在陛下,臣冒死进谏良言,还请陛下圣断。”

“陛下,樊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乃是天子,天地之间,惟陛下独尊,天子绝无过错,若是真有过失,其责皆在于党人不遵圣训,桀骜不法”,尚书令廉忠趁机附和樊陵,进言道:“天下士人皆愚昧无知,被党人迷惑,私下将党人视如神明一般,推崇备至,若是陛下听信陈耽之言,赦免党人,臣只恐此风一开,党人定然更为猖獗,朝中、宫中势必再生祸端,窦武之乱又将荼毒京都,请陛下三思。”

陈耽一时语塞,思来想去,只得借异象说事,随即奏道:“古人有云‘天视由民,天听由民’,方今朝中奸佞当道,忠臣再无立足之地,贤良远避庙堂之外,以致政令失和,刑罚失当,天下民怨四起,天公也为此伤悲!故而上苍屡降灾异,或是疾风暴雨,或是震雷陨雹,禾稼受害,大木皆拔,接连不断,百姓凄苦,皆因朝廷有小人作祟,祸乱四方,是以天降灾异,警醒世人,臣叩请陛下赦免党人,加以重用,匡扶朝纲,以合天心,则我炎汉幸甚!”

“陛下,结党之风,万不可放纵,当年朝臣结党之风盛行,先帝为此日夜不安,无奈之际,只得取大弃小,打压内外结党之风”,樊陵接着廉忠的话,继续奏道:“陛下登位之初,先有外戚窦武作乱,继而宗室前渤海王刘悝谋反,着实伤及国本,臣细细揣摩之下,不论窦武,还是刘悝,皆暗中勾连朝臣、士人,相互结党,其中不乏党人挑拨利诱;由此可见,党人自知无兵无权,便私下勾连朝中权贵、地方封王,名为清除宵小,实为颠覆朝纲,如今党人遍布天下州郡,藏于朝野内外,朝臣之中,不乏与党人私下勾连者,陛下若是宽纵党人,必定天翻地覆,日月乱换。”

灵帝静静听着,心头却是琢磨起来,曹鸾为党人鸣冤求情,若是允准曹鸾之言,党锢之祸便是冤假错案,不仅自己会被人非议,也会辱及先帝英明,况且自己是天子,就算有错,那也是党人之过,绝非自己轻信小人、偏听谗言。

特别是一想起窦武、刘悝谋逆之事,灵帝依旧心悸不已,一听党人暗中勾连外戚、宗室,妄图颠覆朝纲。至于宦官,虽有所不法,但宦官所图者,无非是富贵爵禄,绝不会谋反。灵帝深知自己出身亭侯之家,今日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思忖再三,当即喝止争执中的群臣,严声道:“朕再重申一次,党人绝不可赦,曹鸾上言为党人求情,犹如悖逆,即令有司收捕曹鸾,审讯定罪。”

曹鸾自以为灵帝续写《东观汉记》、印刻《熹平石经》之举,大有兴盛儒学之意,料想灵帝应会宽待士人。故而,曹鸾上书进言之后,满心指望灵帝采纳忠言,立赦党人。

哪知灵帝非但没有听从,反而立即诏令司隶和益州两地官府,捉拿曹鸾,收押入狱。正当曹鸾翘首以盼之时,灵帝诏令传至,并不是曹鸾盼望的赦免诏书,而是洛阳缇骑不期而至。吏卒将曹鸾印绶收缴,罢免曹鸾官职,锁拿收捕,打入囚车,押送洛阳。

曹节、王甫等阉宦素来忌恨党人,待曹鸾行至右扶风槐里县时,暗中修书与槐里府衙,密令槐里县令趁机处死曹鸾,虚构供词。槐里县令依照宦官之意,佯称奉诏提审曹鸾,将曹鸾押至槐里狱中,严加审讯。期间,槐里县令动用私刑,严刑拷打,打得曹鸾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曹鸾又气又痛,始终不肯屈服宦官,闭口不言,槐里县令一怒之下,不给曹鸾进食,意图将曹鸾饿死。最终,曹鸾断食数天,再加上遍体凌伤,死于狱中,一道英魂,郁愤归天。

曹鸾死后,灵帝还言曹鸾乃是咎由自取,党人死不足惜,下诏放逐曹鸾一族。宦官始终放心不下,索性一齐进言灵帝,百般诬陷,劝谏灵帝再兴党禁,灵帝允准。

随后,灵帝因忧惧党人生乱,又诏令天下州郡,重申党禁,坐及五族。此令一下,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将党锢扩大至党人同族五服之内的亲属。灵帝对党人的查禁越发严苛,范围扩增,更大规模的禁锢党人及其亲友,波及到更多的无辜者。天下士人为此苦不堪言,多有怨忿朝廷偏信奸佞,对党人错中加错,冤上添冤。

宦官曹节等人哪会不知士大夫的怨恨,为免朝臣中有人借故兴风作浪,又伪造曹鸾供词,诬陷太尉陈耽与曹鸾乃是一党。灵帝偏听偏信,当即罢免太尉陈耽,擢升宦官党羽许训为太尉。许训素来亲善宦官,对曹节曾孙曹操甚为赏识,礼待有加,曹操因此,在太尉府衙风光无限。

然而灵帝方处置完党人,忧心又起,朝中三公九卿之中多为宦官党羽,为免宦官权势过盛。灵帝在罢免离朝之后,接连罢免司空刘郃、太尉许训、司徒袁隗,擢升太常南阳人刘逸(字大过)为司空、光禄勋梁国人桥玄(字公祖)为太尉、光禄大夫弘农人杨赐(字伯献)为司徒。灵帝一溜烟将三公尽数撤换,朝堂之上虽得以平衡,然而三公之职乃众臣之首,关乎朝廷政局,怎能轻易就废,确有不妥。

此时,曹操任职郎官已近一年,郎官仅仅是侍从,并无实权,年轻的曹操早就等不及,急于出任官职,施展自己一身才华。

曹操的心思,怎能瞒得过老谋深算的曹节,曹节自是愿意成全曹操,随即托请太尉桥玄,请桥玄出面举荐曹操出任洛阳北部尉,也免得曹操为士人所诟病。

当时,京都洛阳因宫廷纷争,时常发生兵变,为了保证京都的安稳,汉天子接连颁行许多诏令,规范洛阳秩序,而维护这些秩序的正是洛阳各部都尉。依照汉廷律令,洛阳北部尉责在维护洛阳北区治安,相当于京都北区警备队长,统领几百禁军,具有绝对的武力权威,颇为重要。

这日清晨,洛阳太尉府前,曹操一早便在此等候,直到府中下人通报后,才由府中下人引至太尉府会客厅中。

“郎官曹操拜见太尉大人!”,曹操见桥玄正端坐与堂上,当即躬身行礼。

桥玄摆摆手,示意曹操起身,说道:“无需多礼,这些时日,我一直观察于你,见你行事果决,毅力坚韧,故而向朝廷推荐,今日特意召来一叙。”

曹操想不到桥玄会注意到自己,心中惊喜,又是疑惑:桥玄乃堂堂太尉,位居三公高位,得他召见,自是荣幸,只是他今日召见自己,究竟所为何事?

曹操当即谦恭说道:“下官先前孟浪了,若有失妥之处,还请太尉恕罪。”

桥玄见曹操如此,和颜笑道:“呵呵,孟德何罪之有,今日召汝前来,实为一事?”

曹操心中疑虑更深,躬身问道:“不知太尉召在下所为何事?”

桥玄笑笑,起身绕着曹操踱了几步,不时观察着曹操,见曹操依旧面色如常,心中赞赏又多几分,便说道:“如今洛阳治安之差,想必孟德亦有所见闻,老夫举荐你为洛阳北部尉,不知孟德能否胜任此职?”

“未可知也”,曹操笑道,曹操虽笑着,心里面早已是泛起苦水,心中纠结异常:洛阳北部尉之职负责城中治安,然而洛阳城中高官权贵遍布,京官难做,洛阳北部尉更难;如今朝政日下,宦官乱政,外戚专权,世家大族根深蒂固,违犯法令者此三类人居多,是故城中治安极差,无人敢管,法令不畅,久而久之,便无人去管;若是自己接受洛阳北部尉一职,不能整治不法,必将为桥玄所看轻,若想治理有方,洛阳秩序井然,权贵骄嚣,又无周全之策,该如何是好?

桥玄见曹操半晌不言,哈哈大笑,说道:“孟德啊!孟子曾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老夫知洛阳难治,权贵甚多,牵连纷杂,然则自古成大业者,皆不惧眼前之阻,不畏身前虎狼;有大志,而畏首畏尾,退拒不前者,终将一无是处,为人所不耻!汝可知此理?”

曹操也是哈哈大笑道:“桥公,操自幼立志,男儿大丈夫,若未能建盖世之功,立万世之业,岂不白活于世?操方才所思者,乃是当以何法治之。”

“哦!不知孟德有何法可治之?”,桥玄见曹操方才迟疑,以为曹操与先前几任北部尉一般惧怕,听到曹操方才是思索良策,不由急切问道。

曹操正色说道:“桥公,洛阳治安之差,非一日之祸,亦非一人之过,若要治之,亦非一时即可,承蒙桥公赏识,操愿尽力一试,请容操回去细细思量”,曹操哪有思索出良策,见桥玄如此问,硬着头皮答道,若是不应,桥玄必将轻视自己,认为自己惧怕权贵,之前种种努力就白费了,只好先应承下来,待回去在说。

桥玄笑着说道:“无妨,孟德可回去在做思量,明日老夫便举荐你为洛阳北部尉,孟德还需切记一事,若想取之,必先予之,若想治之,必先治己,所行之法,所行之策,都需依朝廷邢典而行,切勿肆意而为!”

“多谢太尉教诲,今日之言令操茅塞顿开,操明日便去府衙受命,若是太尉无事,操便告辞了!”,曹操听到桥玄一番话,思虑半晌,深有感触,觉得先前擅闯张让府中确是不智之举。

曹操回到府上,便将此事告知曹嵩,曹嵩本就不愿曹操担任此职,得罪朝中权贵,曹操却不是这般想,况且曹节也已允准,曹嵩惟有默许。

夜已深,窗外片片月色闪烁在窗前,曹操拿着兵书,嘴中嚼着干豆,索然无味,想要躺下小憩片刻,却又难以入眠,曹操此时身心交瘁,拿着手中的《孙子兵法》走到窗前,心中思量道:近日自己虽在城中小有名气,但仅是茶前饭后闲谈而已,并非威名远播,如今太尉赏识,却要举荐自己为洛阳北部尉,洛阳治安形势如此严峻,治之谈何容易,若要放弃,岂不可惜,自身本是宦官之后,若是畏惧,日后怕是在朝中难以立足。

“哎!该何去何从,洛阳北部尉一职虽难,却是我曹孟德的良机,众人皆畏之如虎,若是我偏向虎山行,力擒猛虎,必定声名鹊起,却无良策,如之奈何?”,曹操看着窗外叹息道,拿起手中的《孙子兵法》百般忧虑的看着。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读着读着曹操眼睛一亮,将书放下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好似入魔一般。

“哈哈,不战而屈人之兵,兵法为何不可用于治政,哈哈”,曹操踱步大笑。

“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势盛之,以威服之,当为上上之策;如今洛阳权贵横行,若是以权治之,怕是当今太尉亦无可奈何,更何况我一洛阳北部尉;倒不如先立明杖,以势压之,再杀鸡儆猴,以威震之,则法令威势可成,众人心中必然畏惧,则洛阳可安”,曹操刚想到此处,心中忧虑再生。

“若是杀鸡儆猴,必定得罪权贵,我为宦官之后,若是再取不法宦官立威,虽遭宦官忌恨,却可得士人之心;宦官忌恨,意欲加害又当如何?”,曹操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是紧皱起来。

“对!太尉曾有言切记依法令行事,若是我依法治罪,宦官就无从诬陷,曾祖、祖父威名尚在,再辅之父亲疏通,当可无忧,此事可行”,曹操拍着手满脸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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