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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祸水东引阉宦恨,哀思悔恨太后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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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五年(公元172年),夏五月,阳光渐渐褪去色彩,远方的天空乌云密布,压的洛阳城倒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天气依旧格外闷热,大街小巷上人山人海,不时瞧见衣着褴褛的百姓,不住拍打着湿漉漉的衣裳,忙碌的穿行于大街小巷。

而酒馆、茶舍中,却有着许多身着儒服之人,颇为悠闲自在,三三两两围坐案桌旁,喝着清酒,品着香茶,谈天说地。一片欢声笑语,畅快怒骂,或是黄门令董萌之死,又或是中常侍侯览自尽,众说纷纭,各有其言,

忽而天边乌云处,雷声滚滚,电光闪闪,随之而来的是暴雨倾盆,狂风怒吼。此时,洛阳城郊一处密林中,曹节、王甫正伫立在一座小土坡似的山坟前,任凭风吹雨打,二人依旧静立无语,或许狂风也难以吹走他们满腔的愤怒,大雨也不会洗涮掉他们内心的仇恨。

久久之后,暴风雨放佛也为二人的愤恨所惊惧,悄悄退去,或许是风雨有所不甘,还有着些许清风吹荡着林间花草,树头点点水珠随着清风飘然落下。

“啊!雨停了”,曹节摸摸鼻头的水滴,呢喃一声,转首瞧了瞧王甫,说道:“你如何看待侯览之死?”

“哼”,王甫恼恨道:“若非陈球、李咸、宋酆三人当殿弹劾,侯览怎会无故送命,未料到盖升这狗东西,竟敢推波助澜,与我等作对。”

王甫一提起盖升,更为愤怒,面颊抽搐不止,而曹节亦是面色阴沉,心知盖升乃是灵帝心腹之人,细细一想,忧声道:“盖升早已是陛下亲信,他既然进言惩治侯览,莫非侯览之死,乃是陛下有意为之?”

“陛下?”王甫闻言,惊疑不定,难以置信道:“陛下何故如此?况且还有张让、赵忠二人侍奉御前,旦有异动,他二人必然来报,曹公是否过于忧虑?”

正说间,张让忽而策马赶到,急急忙忙跑到林中,寻到曹节,王甫一见张让,顿时来气,将心中不快一股脑撒到张让身上,张让无故挨得一顿拳脚,满脸委屈。

王甫心中还不解气,扬起马鞭,抽的张让连声求饶,幸得曹节制止,张让这才委屈道:“我好心前来报讯,何故如此对我?”

“报讯?”曹节、王甫皆是一惊,曹节急忙问道:“何事?”

张让自地上爬起身来,说道:“陛下本无意惩治侯常侍,怎奈窦太后因董萌之死悲愤异常,数次哭求陛下,为董萌雪恨;而宋酆、李咸、陈球三人又密奏陛下,处死侯览,又因盖升与侯常侍有私怨,趁机报复,陛下这才不得已惩治侯常侍。”

“所言属实?”曹节追问道。

“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不得好死”,张让重重点头,自怀中掏出三封奏章,说道:“这便是宋酆三人所上奏章,奴才趁陛下与何莹欢爱之际,冒死偷出,请二公过目。”

曹节与王甫看过之后,王甫恨得牙直咬,大骂不止,而曹节面色越发阴沉,将奏章交还张让,厉声道:“张让,既然你知晓奏章之事,为何不早早来报?反而待侯览死后,才急急来报,究竟是何居心?”

“莫非你是要图谋我等?”此言一出,王甫回头怒瞪张让,手中紧握佩剑,眼中凶光四射,吓得张让两腿发软,跪地求饶不止。张让言道:“陛下从未提及此事,奴才今日恰巧听陛下提起,赶忙将奏章盗出,告知二公,奴才绝无异心,况且二公若是不幸,奴才又怎能独善其身,士人朝臣必不会轻饶于我,请二公明鉴。”

“哼”,曹节冷笑道:“你方才言宋酆三人托宋皇后上奏,然陛下早已疏远宋皇后,鲜有问津,她又如何能将奏章呈报陛下?”

张让真是欲哭无泪,未曾想到这曹节如此多疑,此番若非灵帝命他前来,将祸水东引,他才懒得跑来见曹节、王甫二人。张让为免曹节不信,不敢有所迟疑,回道:“陛下虽不问宋皇后,然宋皇后可求见陛下,奴才亦不敢加以阻拦。”

曹节依旧半信半疑,紧紧盯着张让,而张让见曹节面上尚有疑色,当即指天立誓,曹节这才信以为真,笑着将张让打发走。

“曹公,董萌乃是云台老妇的心腹,为其在宫中四处奔走,前番董萌被我等下狱处死,老妇失一臂助,定然深以为恨,因而与宋皇后、宋酆等人遥相呼应,害死侯览,此仇不可不报,否则我二人日后如何立于宫中”,王甫愤愤言道。

“宫中有云台老妇、宋皇后、郑飒、董腾四人勾连成党,朝中有宋酆、李咸、陈球三人摇旗呐喊,陛下又是摇摆不定,难以捉摸,看来如今是内外不宁,左右树敌,眼下情势着实堪忧!”曹节眉头微皱,沉吟半晌,转而说道:“侯览之死,乃是前车之鉴,我二人还需早早谋定良策,沉着应对。”

王甫一听,急的上窜下跳,摊手道:“曹公,如今白刃已然挟颈,还如何沉着!依我之见,倒不如今夜兴兵,将此些人等尽数诛灭,旦有牵连者,一律抄家灭族。”

“此时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莽撞妄行,须知一步错,则步步错”,曹节严声道:“莫非你想与侯览下场一样,身死族灭,长埋这荒山野岭?”

王甫不甘道:“当年窦武权倾朝野,内有云台老妇,外有老臣陈蕃,天下士人纷纷投效,声势震天,到头来不也被咱爷们一一剿杀,夷灭全族;而今宋家贵为皇亲国戚,内连宋皇后、云台老妇,外结李咸、陈球,心怀不轨,若是不早早除之,必为大患。”

“此些人等,自是要除之,却不可急于一时,还需一一拔除”,曹节见王甫情绪激动,好声劝道:“杂家并非惧怕其等,实乃近年陛下越发与我等离心离德,若是动静过大,惹得陛下忌惮,反而会将陛下推到宋酆阵营,到时不仅不能诛除宋酆等人,我二人亦是性命堪忧。”

“有何可惧”,王甫寒声道:“如今洛阳北军皆由我等掌控,而司隶校尉、城门校尉等要职,大多是由我等心腹亲信充任,若是陛下真相助于宋酆等人,届时我等便兴兵逼宫;我料定陛下年岁尚轻,不谙世事,只需稍加逼迫,他怎敢不从!”

“王甫,你要寻死,自去便是,勿要牵连杂家”,曹节一见王甫固执己见,顿时怒气,喝斥道:“当年诛杀窦武,你以为是我等之功?”

王甫扭头过去,哼哼道:“当年我等未雨绸缪,周密部署,才可诛窦武、杀陈蕃,不是我等之功,又是何人之功?”

“陛下之功”,曹节稍稍平息怒气,缓缓说道:“当年若非借陛下之名,发皇诏于北军及张奂,他等岂会这般轻易就范,为我等所用?不然当年成败,犹未可知!”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王甫也是因一时动怒,这才偏执己见,他稍加思索,曹节之言甚为有理,苦着脸问道。

“自古内侍之势在于宫中,外朝之官员、兵将皆居其次,然而我等将二者合一,相辅相成,内有天子,外有强兵,纵然满朝文武不服,又能如何!”曹节轻笑道:“谅他等区区文士,手无缚鸡之力,有何能耐!”

王甫微微颔首,曹节当即吩咐道:“杂家即刻派人前往比景,将云台老妇之母毒杀,而你则须紧密盯住云台,暗中将老妇除去,切记秘密行事,勿要招人口舌。”

“曹公宽心”,王甫阴笑道:“先前老妇药石有董萌监管,难以下手,及至董萌死后,老妇汤药膳食皆由我控制,我令人每日在老妇汤药中,稍稍加些补药,使其虚不受补,明日我便令人加大份量,促其早死,外人定然难以发觉,不留痕迹。”

“如此甚好,此番非要将其等一一除去,免得再生祸事”,曹节心知窦太后身体孱弱,此时于汤药中添加大补之物,只会适得其反,损及五脏,再加上丧母之痛,两者必能催命,除掉窦太后。曹节思定,便与王甫赶回洛阳城中,分头行事。

建宁五年(公元172年),五月末,先前窦太后之母因窦武之事牵连,流放比景,及至其母不幸病故,消息很快传入云台。

此时的窦太后已病入膏肓,神志模糊,当听闻老母死讯之后,窦太后忽而回光返照,神清目明,自是悲伤不已,痛悔莫名。她想起曹节、王甫等人,就怨忿异常,恨自己当年为何如此轻信宦官,否则窦家也不会沦落至此,老母亦不会客死异乡。

窦太后垂死之际,令人传召灵帝前来相见,然而董萌已死,云台处处都是曹节、王甫的亲信,将南宫讯息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窦太后对曹节恨之入骨,殊不知,曹节对窦太后亦是深以为恨,曹节闻知窦太后回光返照,知其生机将尽,却不肯让她这般轻易死去,连夜奔往云台。

方至殿中,只见窦太后端坐殿上,神色清明,曹节笑呵呵走上前,叩首一礼,恭声道:“老奴曹节拜见太后,愿太后福寿绵延,凤体康健。”

这些话语极尽阿谀,然而在窦太后耳中,却是这般刺耳,窦太后轻哼道:“哀家自知命不久矣!不必你来提醒,哀家临死之际,只求再见陛下一面,说些家事,不知曹常侍可否传讯于陛下?”

“太后,事到如今,你我心知肚明,杂家也不与你遮遮掩掩,你我皆知,今日若是让你见了陛下,保不准陛下对杂家生起怨恨,日后恐没杂家好果子吃,啧啧”,曹节和颜一笑,岂会不知窦太后心中打算,断然不会让窦太后与灵帝相见,趁机挑拨,引得天子对自己不满。

“曹节,当年我窦家为你等阉宦所害,你等对哀家打压排斥,将哀家幽禁南宫五年,皆是哀家轻信奸邪,才招致此祸,哀家悔不当初”,窦太后自责不已,泪水哗然而下,想起自己在云台这段岁月,终年抑郁,悔恨不休,这才郁愤成疾,又闻知老母病逝,怎得不痛彻心扉,悲凉入骨。

曹节穆然而立,看也不看,自顾自的闭目养神,任由窦太后哭泣,静听窦太后后续之言。片刻之后,窦太后又是含泪道:“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事已至此,我窦氏败亡,盖因我一人之过,哀家认下便是,今夜只望再见天子一面,你到底准还不是不准?”

“啧啧”,曹节轻笑几声,双眼依旧紧闭,徐徐说道:“古人有言,女子善怀,亦各有行,太后当初自是荣耀无比,而今却是憔悴落寞,真是不堪回首”,曹节自是知晓,窦太后日日于云台哀怨悔恨,怎能不忧思成疾,再闻老母死讯,免不得催命早死,不由轻叹一声。

窦太后闻言,更是心伤,痛哭流涕,哀声响彻殿中。曹节轻咳一声,笑眯眯道:“太后,杂家也绝非无情之人,念及太后昔日宠信之恩,若是太后肯跪地叩首,三跪九叩,将杂家当年在你脚下的叩拜还回来,倒可让你见陛下一面,太后意下如何?”

“你”,窦太后顿时气的浑身发抖,未想到曹节竟敢如此犯上,而自己行将就木,转瞬就会魂飞天外,暗暗打算着先便宜了这阉货,待见到灵帝后,再好好惩治。

“三跪九叩便三跪九叩,哀家倒要看看你曹节,能否受得住!”窦太后说完,拖着虚乏的身子,起身行至曹节面前,跪地叩首。

“啧啧”,曹节瞧见高高在上的太后,也在自己脚下叩首,满脸自得傲然,大笑不止。

窦太后叩首过后,颤巍巍挣扎起身,冲着曹节问道:“哀家已然叩首,你还不去请陛下来云台相见?”

曹节瞧着窦太后又恢复如初,还一脸倨傲,好似她就是高高在上,自己就该卑微鄙贱。曹节面上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忿,额头青筋直起,暴喝道:“你等自以为是皇亲国戚,终日高高在上,从未对我等内侍正眼相待,好似我等天生就该摇尾乞怜,像只狗一样,伏拜在地,受你等凌辱,高兴就夸赞一句‘好奴才’,动怒时就恶言相向,随意责罚,今日杂家偏要反客为主,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你这老妇不得好死,死不瞑目。”

“狗奴才,死阉宦”,窦太后听完,才知晓自己被曹节耍弄,扬手向着曹节打去,怎奈曹节闪身躲开,窦太后扑倒在地,气喘吁吁,眼见进的气还没出的气多。

“你还想见陛下挑拨告状,痴心妄想”,曹节蹲在窦太后身前,讥笑道:“我曹节自入宫弄权至今,朝中外戚从未断绝,先是梁氏,继而邓氏、窦氏,然而此三家既已毁灭,惟有我曹节揽权如故,屹立不倒,杂家再过几日,便收拾了宋家,看谁还敢与杂家作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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