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三兄弟瞧见段煨于府前恸哭不止,眉头紧皱,凑到段煨身前好生劝慰,不时问道:“忠明(段煨字),白日段府还披红挂绿,怎得今夜变得如此?”
“我亦不知,听闻我家兄长平定叛军,家中正要庆贺,我连夜赶回,未料到竟是这般惨象”,段煨捶胸顿足,恨声骂道:“若让我知晓是何人所为,我定要将其开膛破肚,挖心搅肠。”
曹家三兄弟相视一眼,神情为之一松,一直忙和到清晨,才将段府大火扑灭。只见段府早已烧成一片废墟,段家老小尸骨尽数化为灰烬,段煨又是一番痛哭,曹家三兄弟宽慰一番,派人将段煨扶下,好生照料,急急回府去了。
曹家三兄弟回到府中,顾不得梳洗,急忙奔入书房,斥退左右。曹逢方一落座,便听到奴仆禀报令狐振来访,赶忙让奴仆将令狐振引来书房。
众人方一入座,曹逢当先斥责道:“令狐老弟,你等行事怎可如此大胆,弄得满城风雨。”
“曹家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倒不如想想如何将段颎敷衍过去”,令狐振笑道:“况且昨夜除去段家,少了段家掣肘,效谷县日后便是曹氏一家独大,于你曹家大为有利。”
“哼!”曹宽冷哼道:“除去段家,令狐家亦可趁势而起,焉能妄言我曹家独大?”
令狐振拱手回道:“三位尽可宽心,日后令狐家必以曹家为大,绝不与曹家相争。”
“令狐老弟不必当真,曹家、令狐家日后当携手共进,共掌效谷县”,曹逢摆手笑道。
曹全适时忧声道:“诸位,如今段氏一族被屠灭,惟有段煨一人幸免,段颎定不会善罢甘休,还需早些思得善后之策。”
“段氏一族尽皆已被诛杀,段煨虽幸免难过,却并不知情,只要我等严守口风,段颎又能如何!”令狐振自得道。
曹全双眉紧锁,摇头道:“依我之见,我等还需好生开导段煨,借段煨之口,澄明曹家、令狐家清白,以免段颎生疑。”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半晌,定下善后诸事,令狐振临行之际,笑道:“三位,如今我两家当同舟共济,万不可生起嫌隙,若让段颎得知我等暗中资助叛军,合谋诛除段家,只怕两家皆难幸免,还请珍重!”
令狐振说完,便告退而去,曹宽顿时恼怒道:“令狐振着实可恶,若非他以暗助叛军之事要挟,我曹家断不会与之合谋,屠灭段家,真小人也!”
“罢了”,曹逢打断曹宽,无奈道:“与其在此怨天尤人,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哄骗段煨,况且段家素来跋扈,借着段颎威势,处处压制我曹家,我早就想除掉段家。”
“大兄,此时还应好生讨好段煨,结交段颎”,曹全劝道。
曹逢微微颔首,对曹全吩咐道:“你即刻前往段煨处,馈赠资财,护送段煨前往昭武,向段颎陈述昨夜惨况。”
曹全拱手应下,而曹宽正任职西域戊司马,便由曹宽派出军士两百余人,一同护送曹全、段煨前往昭武。
而成炎虎自逃归昭武卦养羌部落后,惧怕段颎报复,为免族人遭祸,连忙带着卦养羌小公主吉娜,奔往昭武县城向段颎谢罪。
昭武县府大堂上,段颎正中而坐,诸将于堂下分左右而立,堂外刀斧手杀气腾腾。成炎虎方踏入堂外,心头一凛,紧紧握住佩刀,护着吉娜。
“卸去刀剑”,堂外卫士高喝一声,成炎虎瞧着两旁卫士刀兵晃眼,无奈之下,解下佩刀交予卫士,这才入得堂中。
“吉娜拜见段将军”,吉娜二人瞧得段颎不怒自威,拱手一礼,段颎身旁夏育见吉娜主仆二人不跪,怒喝道:“跪下。”
吉娜回首朝着成炎虎瞧去,成炎虎暗自点头,带着吉娜一并跪下,段颎轻哼一声,斥问道:“卦养羌助纣为虐,竟敢出兵相助叛军,尔等可知罪?”
“将军,此事皆是末将擅自做主,我家公主并不知情,将军若要治罪,成炎虎愿独力承担罪责,还请宽恕公主及卦养羌族人”,成炎虎绕到吉娜身前,当先请罪道。
匡伸适时上前求情道:“将军,此事皆是成炎虎一人所为,吉娜公主并不知情,且成炎虎诚心来降,若是杀之,恐凉州诸羌心生惊惧,再生祸端。”
“呵呵,段将军百战百胜,威名昭著,旦问西凉诸夷,谁敢不从?”图乌谄笑道:“将军,成炎虎随从叛乱,理应诛杀,然卦养羌族人并不知情,还请将军饶恕其等。”
匡伸瞧见图乌作态,满面不忿,心知图乌实是借机除去成炎虎,独揽卦养羌诸事,方要再度开口求情,瞥见段颎满面寒霜,不敢再言,默默侍立一旁。
段颎忽而起身,来到成炎虎身前,喝令道:“来人,将成炎虎拖下去斩了,首级悬挂于卦养羌部落中,以儆效尤。
“炎虎叔叔”,吉娜哀求数声,终是无果,段颎又是拔出佩刀,架于吉娜脖颈处,沉声问道:“你可是容傲之女?”
年仅六岁的吉娜怡然不惧,高昂着头,怒瞪段颎,一言不发。图乌连忙凑上前来,恭声道:“段将军,小公主尚且年幼,何必与之一般见识!”
“哼!”段颎收刀入鞘,瞪着吉娜威吓道:“记住,日后若再敢生有异心,本将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母女团圆。”
“将军放心,卦养羌日后惟将军之命是从,绝不敢再生疑心”,图乌赶忙拉着吉娜向段颎叩首,拜谢段颎。
正说间,段煨忽而哭到堂上来,段颎快步扶起段煨,想起老母亲久病缠身,心头一震,慌忙问道:“忠明(段煨字),可是家中有何变故?”
段煨闻言,哭泣更甚,一旁曹全悲戚道:“段将军,前几日一伙凶徒潜入效谷城中,趁夜屠灭段家老小,为免忠明兄半途遇袭,一路护送至此。”
“啊”,段颎顿感头晕目眩,脚步虚浮,险些栽倒在地,幸得段训上前扶住,段颎恨声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曹全拱手禀报道:“事发之后,我等当即封锁全城,挨家挨户搜查,所幸老天有眼,现已查明乃是居延属国小月氏杂胡所为。”
“可恼,可恨”,段颎气得青筋直起,满眼通红,捶胸怒骂。
曹全心头一喜,接着说道:“段将军平定李远叛逆,然居延杂胡曾暗中相助李远,其等于战场之上,难与段将军匹敌,故而行此卑劣之事,绝不可饶恕。”
“田晏、夏育何在?”段颎喝令一声,田晏、夏育急急出列,段颎一字一句道:“你二人即刻率军五千,连夜赶往居延,与居延都尉马续合力剿灭居延杂胡,鸡犬不留。”
曹全适时说道:“段将军,我兄西域戊(己)司马曹宽业已派兵前往居延,到时亦可助将军报仇雪恨。”
“好!曹家恩惠,我段颎记下,日后定有厚报”,段颎扶起曹宽,令诸将退下。
段颎看着哭泣不止的段煨、段训二人,上前扶起,叹道:“段家遭此横祸,有幸还有我三人尚存,段家依旧有后。”
“兄长,日后该当如何?”段煨掩去泪水,抽泣问道。
段颎宽慰道:“敦煌非久留之地,日后我等三人便迁居武威,就在武威落叶归根,以免回到敦煌,心中伤怀。”
图乌见段颎恼怒,急急领着吉娜向段颎辞行,一路赶回卦养羌部落,对吉娜百般呵护,吉娜心中不由生起感激之情,将卦养羌诸事尽皆托付于图乌,信任有加。
图乌麾下亲随狐须贱进言道:“图乌大人,索性将吉娜除去,大人取而代之,省得这般哄弄小女娃,岂不更为快哉!”
“不可,我若要杀吉娜,先前于昭武城中,便可借段颎之手除去,怎奈族中尚有不少人感念容傲之恩,效忠于吉娜,不必多生波澜”,图乌摆手拒绝,反而笑道:“况且成炎虎已死,族中再无掣肘之人,吉娜又对我亲信有加,大权独揽,族人亦是不敢有所埋怨,而今我与卦养羌王又有何不同!”
“大人所言极是”,狐须贱笑着赞了一声,忽而忧声道:“只是成炎虎之子成鹰,大人还需加以防范才是。”
“呵呵,区区黄口小儿,能奈我何!”图乌心忖成鹰不过**岁,无需惧怕,却是对狐须贱笑道:“我知你早看上成炎虎之妻,明日你就将她纳入帐中,而成鹰与吉娜兄妹相称,感情颇深,还需妥善安置。”
“多谢大人,属下定当誓死效命”,狐须贱闻言大喜,自己垂涎成炎虎之妻已久,听得图乌允准,早已难耐,暗暗盘算着今夜便要将成炎虎之妻收了。
此后,段颎迁居武威,为报血仇,令麾下大将夏育、田晏、西域戊司马曹宽、居延都尉马续四人合力剿灭居延月氏杂胡,男女老少,一概不留。
且说郭氏一行人昼夜奔逃,东躲西藏,行至卧德县外三十里一处山林处。只见山势陡峭,道路两旁丘林密布,林中不时传来沙沙声,韩挺忽而勒住坐骑,环视四周,一脸警惕。
郭氏见这山林阴森诡异,林间草木沙沙之响,不由左手扣到腰间,右手紧握剑柄,暗忖这一路行来,沿途多有散兵游勇、盗匪马贼,还要躲避官军捕杀,艰辛异常。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给某家滚出来”,韩挺见黄昏将至,林间声响诡异,朝林间暴喝一声,几只野兔急急蹿出,四处乱奔。
“呼”,韩挺这才松口气,神情舒缓,回首对郭氏道:“小姐,是我过于小心,林间不过几只野兔作祟。”
“嗖嗖”
韩挺话音方落,林间忽而十余只羽箭攒射而来,韩挺赶紧挥动金背开山斧,挡开羽箭。然韩挺大斧虽势大力沉,却不似郭氏手中长剑一般轻便,又要护着身后李勇,不慎左臂、右肩各中一箭,丫鬟念儿亦不慎中箭落马。
韩德连忙跃下马来,双手舞着短柄小斧,拨开箭矢,蹿到念儿身前,只见念儿已无气息,顿时恼怒起来。
箭矢过后,二十余名凶徒随后自林间杀出,将韩挺等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瞧见韩德坐下马匹,满眼火热,轻喝道:“交出马匹钱粮,可饶尔等不死。”
“放屁,老子活劈了你”,韩挺闻言大怒,翻身下马,将马上李勇送到郭氏身旁,跃上坐骑,直向贼首杀去。
这贼首见韩挺大斧凶猛,自己又是步战,慌忙躲到一旁,高喝道:“快放箭,射死这厮,勿要伤了马匹。”
韩挺左手换过大斧,右手拔刀,挡去箭矢,举刀对着贼首掷去,不料贼首踉跄摔倒,其身后一贼徒为尖刀刺死。
“杀了那些妇孺”,这贼首端是狡猾,瞥见韩挺身后郭氏等人皆是妇孺之辈,当即喝令一众凶徒杀向郭氏等人,韩挺慌忙回马来救,贼首趁机再向韩挺放箭,韩挺慌忙间,背部又中二箭,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郭氏看似文弱,然一手剑术着实不俗,将众幼子牢牢护住,连杀数人。阿蓉情急之下,顾不上众子,一把将李立、李云娘抱在怀中,李武、李勇、李奋三人紧紧凑到阿蓉身前,幸得韩德两把小斧上下翻滚,挡去箭矢。
“嘿!咱们一群爷们,还拿不下这小女子,给我杀”,众贼徒见郭氏长剑凶狠,连刺数人,招招夺命,顿时大怒,挥着长刀,齐齐往郭氏杀去。
眼见情势危急,韩挺大斧赶到,一斧劈下,无人能挡,连砍数人,或是拦腰两段,或是上下分半,吓得众凶徒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没用的废物”,贼首怒骂一声,转首看清郭氏容貌身形,顿时满眼放光,咧着大嘴,盯着郭氏上下打量,不时摸着颔下胡须,大笑道:“哈哈,未想到这荒山野岭,还有这等美人,老子婆娘死了好几年,正憋得难受,老天就给我送来压寨夫人,该是老子福运到了。”
“大哥,别看这娘们貌美,凶悍得紧,好几个弟兄死在她长剑之下”,贼徒中一名矮汉子,不时摸着鲜血直流的右臂,上下翻着斗鸡眼,叫苦道。
郭氏一行人为凶徒死死围住,韩挺血流如注,直喘粗气,郭氏听到凶徒的污言秽语,左手悄悄摸到腰间,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