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福又气又急,一时想不出回敬汤丙奎的话来.就在这时,第二支签蹦出来,汤丙奎又唱道:
“章仁凤!中二签!”
“田天俭,”唱完二签之后,紧接着汤丙奎唱出了第三支签, “中三签!”
“嘘---“围观摇签的人堆中,有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但没有散开.保丁一手抱着签筒,一手拍打着上衣前襟和膝盖上的灰尘,然后又挺挺胸脯,撅撅屁股,用这个动作来消除脊椎骨上的酸痛.
“嘻.”一声嬉笑.是谁?田月先.他是被保丁挺胸撅屁股的动作逗引得发笑的.
“谁?”汤丙奎听到身后发出笑声,回转身子,寻找发笑的人.见是田月先,脸膛变色道, “田月先,你笑么子?壮丁冒抽到你头上,你在高兴不是?”
“唉!”田月先怔住.但,他随即又明白过来, 打岔道,“汤保长,我想问一下,你刚才讲两男抽一,你家里有三个男人,你爹,你,加上你的崽 ,三个男人,你说该抽几个?”
“我家没有适龄壮丁,一个也不出!”汤丙奎不紧不慢地说, 随即又问, “田月先,刚才你为什么笑?是打岔还是高兴?”
“我笑?我高兴?”田月先被问住,想起天勤那天说过的话,灵机一动, “何止是高兴,我还想哭哩!”
“想哭?”汤丙奎不解, “哭谁?”
“哭牛!要说笑咧?就是笑你!”田月先说, “笑你又要发财啰---”
“我撕烂你的嘴!”汤丙奎听出田月先话中有话,扑过去就要抓田月先.
田月先脑袋向后一仰,伸手挡住汤丙奎的手,说道:
“汤保长,撕我的嘴巴冒用,这话又不是我讲的!”
“谁讲的?”汤丙奎心里火冒三丈,眼睛睁得溜圆.
“你先莫急。俗话讲,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听我讲,还有话哩!”田月先神秘地说, “讲这个话的人他说,他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像汤丙奎这样不要脸的,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还要撕他的嘴巴吗?”
“撕!”
“好!那我就告诉你,是我舅舅!你去撕吧.”
“他?”汤丙奎一楞神,身子软了, “袭四?......”
田月先又是嘻地一声跑了。围观的人,一下也走了好些.甲长们都用眼睛瞟瞟汤丙奎,似乎有么子话要说,可又都冒吱声,一个接一个地开步往外走.汤丙奎咧?又气又恼,可是又冒办法.正要一走了事,冒想到德福伸手拦住他,说道:
“汤保长,问你一句话.”德福似乎清白了些, “去年我家一个,今年又一个.老是我家出壮丁,这是么子理?”
“甚么这理那理的?”汤丙奎很不耐烦,不想理德福.
“哎!”德福见汤丙奎如此待他,心里的屈,气,顿时变成了火,刚要发作时,身后挤上一个人来,他是章仁凤.汤丙奎瞥了一眼这个身躯颀长,脸膛生动,年龄二十二三岁的章仁凤,晓得他是来缠人的,便吼道:
“你也不想当壮丁?”
“对!”章仁凤话音很不客气, “是不想!还不想去哩!”
“你有么子理由不去?”汤丙奎把嗓门放得很高,厉声问道.
章仁凤一缩脖子,一挤眼睛,反问汤丙奎:
“我走了!谁管我那六十岁的老娘?”
“你还有个哥哥,两男抽一丁!”汤丙奎突然想起章仁凤还有一个已分家的,年过四十岁的哥哥来,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你走了,保上还要给你娘三十二担优待谷.”
“优待谷我不要!壮丁我也不出!”章仁凤说完,头一昂,甩着手走了.
“你敢不去!”汤丙奎朝着章仁凤的背影吼道, “抓也要把你抓去!”
“抓?莫忘记去抓我!”汤丙奎的话音未落,身后走上一人,扳住他的肩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喔?”汤丙奎一怔,一惊,一震,一下火了. “你?”
“我?你不认得我?第三名壮丁,田天俭!”
天俭,年纪二十五岁,中等个,身上青衣蓝裤,全是粗家织布做的。方脸膛,稍带点圆弧,脸色黑黝,却又呈现出红色,眼睛不圆,呈长形.眉毛不长,却很密.鼻子和嘴巴的特点是壮实.留一头短发,又黑又粗又硬.除上述之外,还有一个粗脖子和挺脱的四肢,叫人一看就知道,是成年累月的劳动所赋给他的一个结实的身体.此时,天俭冷冷地看着汤丙奎,说道:
“姓汤的,你抓我当壮丁,我穿上黄皮,端起枪,第一枪就要朝你打!”
汤丙奎要发作,天俭转身走了,走时还抓住德福的胳膊,拖着德福走出汤家祠堂的大门.
天勤比天俭小四岁,因染上痢疾在身,大便带血,一月有余,已经有二十多天没下床来.无情的病魔把个身强体壮的天勤折磨成皮包骨头,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见天俭满脸阴云地走进房来,要撑着胳膊坐起来,但没有成功.瘦长如树枝的胳膊支不起他的身子.
“哥,回来了?”天勤话声无力地招呼着天俭.
“嗯!”天俭点点头,来到床边,小声地告诉天勤说, “我要走了.”
“你中壮丁啦?”天勤问这话时,脸上毫无半点惊慌之色,似乎他早已预料到这事会发生在哥哥身上一样, “你打算去披那身黄皮?”
“不!”天俭话音不重,但却坚决, “我跑,我已约好了章仁凤.”
“对!”天勤听罢哥哥的话后,脸上泛起了笑容, “远走高飞,让汤丙奎他们碰不着你的面.”
“家咧?”天俭看着天勤那张腊黄的面孔,低下头去,沉重地说, “都扔给你,我心里不忍啊!何况你还有病在身……”
“扔给我就扔给我,怕么子?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的病会好的!”天勤打断天俭的话.
天俭听罢天勤的话,默默地流出了眼泪.下边的话还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
“我总不放心你的病,三天两天怕难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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