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快意江湖之大火余生
“我可怜的大人啊!快醒醒吧!在下找了您一夜,到现在才找到!义和团把您困在这,突然间全部撤走了,这葫芦卖的什么药?里面恐怕大有不妙啊!您快点回去看看吧!”
刘金成甩甩头,双手使劲儿地搓了几下脸,站起身,步履蹒跚地挪动着身体,众人慌忙上来扶住。苟四用脚踢了一下身边的杨八,又拉了拉一老一小的两个车夫。
走出房子,满山的翠绿和清凉扑面而来,刘金成的神智很快恢复了清醒,涣散的眼神瞬间聚拢了,冷峻的表情又如平常一般,“快走!肯定出大事了!”
在人群的护送下,很快到了山底,火速上了马车,铁辉把藏在袖口里的纸条拿给刘金成看。
刘金成接过来,一张二尺见方的白纸,上面只写了一行的毛笔字:“善恶有报。替天行道!义和团军师李顺敬上”暗暗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猛然地吃了一惊,摊开的手突然攥成了拳头,“是他?怎么会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这个人就是那个木匠?他怎么就进了义和团了?这么说码头也是他烧的了?尚文林也是他们弄疯的啦?老爷!您不是一直说皆是赛城墙所为吗?这个土木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神通广大了?”
刘金成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捶了锤自己的胸口,似乎要压抑住心中的翻江倒海,脑海里一片混乱:“这是天要灭我吗?想我一世聪明,怎会犯下这一时的糊涂?赛城墙烧了高家的当铺,烧了关家的布店,我就想当然地认为我的码头也是他烧的,如今看来下结论为时过早啊!世道世事变幻,几如乱花入眼。”
“唉!”最后只剩下一句重重的叹息。
马车刚进入城里,空气就显出了异样,大街上比平日多了很多官兵,每个公共场所都聚集了黑衣灰裤带着兵器的官兵,尤其是路口,街上行人本来就不多,老百姓都低头匆匆走路,表情紧张。
官兵们个个神情戒备,眼睛瞪得如同铃铛,十分警惕地望着路上的每个行人,甚至连树后面、屋檐下、橱窗里的人都不放过。
一到城关路,几个官兵们并排站立,挥手拦住马车,“从哪儿来啊?要去哪儿?”
铁辉恭恭敬敬地答道,“军爷,这是漕运码头的刘金成刘大人!现在正要回家去!”
“谁?”那官兵的嗓门突然提高了好几倍,“车里当真是刘府的刘老爷?”
刘金成拉开帘子,探出头来,“正是老朽!”
“哎呦喂!您可回来啦!快回去瞧瞧吧!您的家没了,烧得那叫一个精光哟!这不,知府老爷正派我们四处寻查凶犯呢!”
这一席话,让刘金成感觉天旋地转,后脑勺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胸口也像突然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挺住!不能倒下!”在心里默念,“谁也不能把我打败!小兔崽子!果然寻仇报复来了!”
马车加快了速度,把车上的人颠簸得如同筛糠,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那条路,抄近路还是绕远路,总之,像跑了几个世纪般,慢悠悠、慢悠悠地停下了。
“老爷!下车吧!”铁辉的声音近似哭丧。他伸手接过刘金成的手,这手在抖,不,是整个身体都在抖,看着他黑色牙缝靴哆哆嗦嗦地踏上马车前方的落地凳,又哆哆嗦嗦地从落地凳踩到大地,直到双脚站稳,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整个人摆放稳妥。
看看,平日里巍峨气派的院子正在冒烟,从窗户里,从廊柱子上,甚至从琉璃瓦缝里。
他挪动着细碎的脚步,喃喃自语,“大狮子还在,朱漆大门还在,院墙还在呢!”
迈进院子里,支撑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乎被抢走了,他爱的鸟笼们被烧得只剩残壳子,花盆打碎了,花草摧残了,刻花描金的房门也烧掉了,望去,会客室里家具烧没了,字画也成了残缺的灰烬,鱼池里飘着他心爱的漆盘.......
嘤嘤的哭声传入耳膜。
“是谁在那里哭啊?”铁辉一边搀扶着刘金成,一边大声朝东厢房喊。
镖局的总管和几个门房从东厢房里哭着跑出来,“大人,您可回来了,遭殃了啊!整个家都没了,只有这东厢房得以幸免,白管家现在只剩一口游丝一样的气息,似乎苦撑着,他在等您回来,王婆婆已经丧命,你快看看吧!"
东厢房的正中央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王婆婆冰冷的尸体,已经用一方白布盖住了身体和脸庞,只有那只戴着金镏子的右手向上摊开,似乎要述说,又似乎要挣扎。那双手刘金成很熟悉,就是这双手侍候自己吃饭穿衣,打扫房间。
白海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泡红了,苍白的一张脸似乎比平日缩小了一圈,是因为血液流尽了?还是因为灵魂升空了?
刘金成平日里的冷峻被震撼得跑到了九霄云外,平日雷厉风行的壮年人就这样静静地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他挪上台阶,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抓住白海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海良,我回来了!有什么话一定要对我说,海良,可怜的孩子,你可要挺住!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不能有事儿啊!”
“去请大夫了吗?通知白家的人了吗?”
"回老爷,已经去了,这些事情知府老爷一大早就安排过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铁辉也蹲下身,两个膝盖跪在地上,弯腰抱起白海良在臂弯里,“白兄弟!醒醒!醒醒!刘大人回来了!”
白海良微微地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刘金成,似乎极力辨认一样,又似乎在积攒力量一般,然后慢慢张了张嘴唇,“不是塞城墙,是李顺,是李顺!......."
“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不!是我知道的太晚了!害了你,害了王婆婆!......"
白海良舒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眼睛无声地闭上了。
镖局总管沉声说:"老爷,还有镖局八个弟兄们呢!昨夜子时不到,义和团近三百人包围了院子,乌压压到处都是人,院里和院外都是他们的脚步声,弟兄们赶来保护刘府,以少敌多,被义和团的人给害死了八个!”
“老爷!小的无能,没能保护好那些枪支,都让他们给抢走了!”
刘金成再也支撑不住了,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铁辉忙喊道,“大人,您没事吧?您可要顶住啊!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的!”
一阵哭喊声从门外传来。
“良儿啊,我的孩子!”
“良儿!”
“夫君!”
“爹!”
“爹爹!”
一连串的称呼分别从白海良的父母亲、妻子、和两个孩子的喉咙里喊出。
最大的厄运往往都是没有任何预兆的降临,早晨出门时好好的一个人,一夜未归,天亮时再见,竟然成了濒死之人。
白海良的周围被家人包围得严严实实,白老爹握住儿子的手,没有哭,仿佛自己一哭,儿子的灵魂就会真的升天一样。他像个威严的国君,挽住儿子即将游走的生命,仿佛在说,“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允许你走,你就得给我留下!”
“郎中来了!都让开!郎中来了!”
官兵领着一个年迈的老郎中,须发花白,行动却如行云流水一样的飘逸灵活。一身简朴的棉衣,一双高帮的长靴,双眼炯炯有神,神态稳重坚定。身旁还有一个是六七岁的小徒弟,背着一个大药箱子跟随。
老郎中伸手止住官兵的吆喝,来到白海良的身边,伸手扒开眼皮,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瞳孔开始放大,只怕凶多吉少了!现在我给他服下一粒丹参,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白海良的母亲和妻子跪在地上给郎中磕头,白家老母亲哭道,“神医,您一来,我就知道我儿子还是有救的,请你千万想尽办法救救他!您一定可以的!”
老郎中将一粒指甲大小的红色蜜炼蜡丸拿在手中,用指尖捏开,分成十来颗更小的蜜丸,用勺子撬开白海良的嘴,把那些小蜜丸送进他嘴里,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鲜红鲜红的瓷瓶,如拳头大小,拉开盖子的木塞,一股清香飘出来,混合着丝丝的甜味,老郎中将瓶口放在白海良的嘴边,用一把白瓷勺子轻轻撬开嘴唇,将那药水轻轻地倒了进去,那是一种浅棕色的透明液体,那液体在口子停留片刻,又慢慢地地从嘴角流出,未见白海良任何吞咽的动作。
老人摇头叹息,“送回家去吧!希望来得及安排后事!”
白家老母亲无力地哭了起来,那声音这么沙哑,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孩子,孩子,你不能撇下你娘不管啊!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也是我先去,让我替你去吧!”
官兵走上来七八个人,抬着一副担架,“这个忙我们帮了,走吧!事不宜迟!”
这时,白海良那一向沉默寡言的妻子爬起来用胳膊护着丈夫的身体,“不行!谁都不要动他!他能活!我们全家人就在这里等他!等他在这里醒过来!哪里也不能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