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近腊月月中,余十七心中念着与娘亲的除夕之约,打算这便动身离开乌月返回同风门。
孟渔舟之前邀请他留下过年时便已经遭到婉言谢绝,此时面对一同来辞行的两个年轻人,心中充满了不舍。
“志儿,既然你已经决意要回去,我们也不好挽留。”孟渔舟慈目望着余十七和玄月说道,“不过我和终陵弃想了想,虽然你和以宁要去同风门所以没法到乌月来,不过我们过去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虞掌门是否欢迎……”
余十七听完眼神一亮,当即答应道:“师父那边我去说,你们尽管来就是了。”
终陵弃笑了笑,打趣地说到:“听你说过好几次虞掌门是个正人君子,到时候不会对我这样的人嗤之以鼻吧?”
“我师父不迂腐!”余十七瞪了他一眼。
“那就好那就好。”终陵弃欣慰地点头,“我还真怕到时候我们一家到了同风门,被你师父黑着脸赶出来呢,大过年的多没面子。”
玄月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她对终陵弃道:“钟先生你现在一点也不像忘川渡主。”
“那我像什么?”
“嘻嘻嘻我也说不来,大概……”玄月躲到了余十七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望着终陵弃:“大概像个油滑的市井老贼!”
在众人爆出的笑声中,终陵弃失望沮丧地叹了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走吧走吧,赶紧走。”
“你们会带着冬儿一起来同风门的吧。”余十七最后确认道。
孟渔舟点头:“当然。”
余十七朝冬儿望去,这丫头从知晓他们要走开始就怏怏不乐,她心里多半还盼着想和玄月聊聊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冬儿妹妹,”玄月微笑着向她挥手,“我们在同风门见吧,你应该也想去看看,余十七是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的,是不是?”
“嗯。”冬儿肯定地答应道,“我想去!”
孟渔舟用手轻抚女儿的头顶:“别急,咱们去拜访也不能两手空空,总要稍微准备准备,让志儿和月儿先去通报一声也好。”
冬儿懂事地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的情绪表现。
余十七看了看终陵弃又看了看孟渔舟,最后低下头,嘴角带着些羞赧自嘲的笑意说:“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们三人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现在似乎也没必要问了……等你们在同风门见到我娘,应该一切都自见分晓了吧。”
终陵弃和孟渔舟对视一眼,一同向余十七点头。
“那我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地做这件事了。”
余十七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屈膝向终陵弃跪下,俯首磕头三次:“爹,孩儿远行前给您磕头,除夕之前我们在同风门再相见。”
“起来吧。”终陵弃说道,“一路平安。”
“小舟阿姨,冬儿,那我们走了。”余十七起身之后对孟渔舟躬身,“这段日子多有打扰,多谢你们……”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孟渔舟打断了他,“去吧,一路平安。”
离开竹林深处的小院,踏着青石板铺成的小道走出龙壑镇,余十七和玄月遥望远处的芷岚江和乌月城,彼此相顾一笑。
在西荒时她曾说想要陪他一起走出去看看雪国之外的天下,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能够实现了。虽然他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流浪画师,虽然她还没法彻底正视自己矛盾的身份,但宸粼江湖天高海阔,眼下已经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们携手而行乘风破浪。
将木鞘的长剑插在画箱中背在身后,余十七接过了玄月递给自己的缰绳,翻身爬上马背。
“公子还记得回同风门的路吗?”玄月在另一匹白马上笑着问道,寸樱刀斜挎在她腰间,樱红色的刀鞘分外显眼。
“怎么不记得?”余十七自信地回答道,“同风门可是我的家。”
“现在对师父师娘不再心存芥蒂了?”
“我已经满足了,找到了自己的爹娘,也驱散了心中的业障。”余十七缓缓策马前行,“这次回去,得好好把这些好消息告诉他们。”
玄月为他感到开心,她仰头望着晴空的白云,心中像盛开了芳丛。
是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孤独者行千山万水,终见人间烟火。有情人天涯海角,再见依然心动。
……
越州,荒芜山庄。
练功场上的短发少女咬牙向着木人刺出长剑,汗水从她的发茎上挥洒落下,剑锋焕发出流光溢彩,长出的气刃正中木人的躯干。
“喀拉”一声,在一旁三位云中剑年轻人的注视下,木人应声散架。
“一千。”负责计数的云靖辰出声道。
“恭喜。”虞幼慈向垂下剑擦汗的百里璇鼓掌,“休息一下吧,狐言。”
“不,还可以继续……”百里璇喘息着说道,“明天……明天步涉川就要考核我们了,我……我不能拖累大家。”
陆承时和云靖辰闻言都为之动容,老实说一开始他们都完全没有对百里璇抱有什么希望,毕竟她才刚刚来到荒芜宗,之前只是一个长在高墙深院中的世家小姐。以此金枝玉叶之躯来承受荒芜宗对云中剑剑士的考验,无论这七日她多么努力,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然而百里璇却在短短六天时间里展现出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神速进步,从最初连出剑的姿势都有很大问题,到方才那一剑居然刺出了气刃,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奇迹。
“百里小姐莫非和虞师兄一样,也是步老师认准的奇才吗?”云靖辰喃喃说道。
百里璇朝他看了过来:“都说了以后就叫我狐言。”
“是……是……记住了。”
“总之,你的努力这几天我们都看在眼里了。”虞幼慈对她说道。
“最后的考核你不用担心,我们三个会照应你的。”陆承时伸出大拇指,“而且就算……”
虞幼慈抢着说道:“就算最后真的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们大家不会怪你的,放心吧。”
“我不想失败。”百里璇倔强地说,“我要翻过这座山!”
“我们一起。”虞幼慈率先伸出手。
陆承时和云靖辰也先后将手掌与之交叠在一起,三人一同朝百里璇投去鼓励的目光。
百里璇笑了,迈步走向他们。
远处的红堡露台上,有两个人影正倚着凭栏远望。
“灵音传回的情报我和其他宗主都已经看过了。”九阙宗主藤安彤手肘撑着白袍抵在木栏上,对身旁的妹妹说道:“我已经发出了召集云中剑精锐成员的命令,预计几日之内就能完成集结。”
“征讨龙血神教的任务,在年内就要完成么?”藤以宁轻声问道,一双明澈的双眸眺望着天际。
“对,而且要斩草除根。既然灵音已经探得对方的老巢位置,荒芜宗没有理由不行动。”
“那我也要去。”
“你不是要去同风门完成和言志那孩子的约定吗?”藤安彤意外地看向她。
“我是未隐寒锋的剑主,怎么能缺席这次讨伐?志儿他会理解我的吧。”藤以宁笑了笑。
“他是个敏感的小孩,有些事我担心他会多想。误会容易结下,解开却不容易。”藤安彤劝道,“征讨龙血神教,你不去也没关系,我们几个足够应付了。”
藤以宁摇头而笑:“我自己的孩子,我有信心,不会有什么误会的。摆平龙血神教,姐姐你再陪我走一趟同风门不是更好吗?”
藤安彤无奈,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来。
长空雁过,振翅远去,留下宏亮的长鸣在高空回荡。
“同风门,同风门。”藤以宁自言自语般说道,“志儿,愿你此生都能自在得意。扶摇直上青云巅,潇然遨游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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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同风九万里》第一卷风动之卷,卷终~
第二卷雷鸣之卷正在赶来。
写小说是件很寂寞的事情,感谢你们一如既往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