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站在车箱前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毫不怜惜地飞溅唾沫星子:“我们即将进行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掘,在座的各位——我的意思是所有人,包括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曾经被称作是社会蛆虫的渣滓们,如今也有机会摆脱自身的现状,成为考古挖掘史上有名有姓的一员!只要你们服从公司的安排,完成公司派发的任务指标,就能得到BOSS垂青,赎回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或许是大金牙的承诺太过诱惑性,一些立场不够坚定的奴隶已经动摇起来,甚至不时拍手发出欢呼声。
“当年我二叔在街头做产品推销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先诱惑一部分人来达到精神控制的目的,这样他们就会乖乖地唯命是从了。”达伊鲁小声地嘟囔,对大金牙的鬼话嗤之以鼻,他看了一眼叶隐只见对方两眼奕奕有神地放着光,“我去,你不会是相信那家伙说的话了吧?”
“在没有证据证实他说的是假话之前,也不能急于否定不是么。”叶隐耸耸肩,周围人几乎都陷入了大金牙“编造”的美梦中,之前给他华夫饼的那个小伙已经开始掐算娶老婆的事情了。
在遇见达伊鲁之前,叶隐没有见过其他的人类——当然达伊鲁的内在还是偏向血族,不但三观方面不能算是真正的人类,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与一般人有些偏差,这正是二人有共同语言成为朋友的原因所在。
严格来讲,叶隐的内在也是位血族,所生活的禁猎区也是以学校形式轻松存在的,对于亲眼所见的人类世界的种种,他都不能像BH14那样轻松地去理解。
目前为止叶隐所接触到的人类大多算是友善的,即使与起义军产生了一些摩擦,最后还是和平化解了,可是他始终无法理解大金牙这类人的思维,血族贩卖购买奴隶叶隐并不觉得稀奇,但是人类与人类之间进行这种自由买卖就显得很奇怪。
原本叶隐没有思考的这么深刻,但是在看守毫无理由地用枪托殴打他的时候他突然想了许多。
父亲他,一直为了拯救这样的种族而努力着。
“都坐稳,要出发了。”看守厉声吼道,关上集装箱铁门的时候还不忘冲叶隐比一个中指。
铁门“哐当”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了,箱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只有天花板上一枚灯泡发出暖黄色的光。
“那个混账。”达伊鲁义愤填膺地举起双手中指使劲地比划。
汽车缓缓开动,电灯在颠簸中剧烈摇晃着,交错闪烁的光影晃得人头晕眼花。
空气依旧凝着,几十名年龄相仿的少年拥挤在一起摩肩接踵,互相都不说话,只有那名拿着华夫饼的男孩子时不时地和不同的人搭话,红彤彤的脸颊神采飞扬:“我们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干活,说不定做好了就能得到老板赏识呢!大家一起努力,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有些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不乐意搭理,有些人则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地和华夫饼击掌说着共勉之类的话,华夫饼也不小气,很大方地与同志们分享自己的食物,食物是他从大金牙那里得到的奖赏,原因是大金牙下车的时候这货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做了下马石。
闷热的封闭空间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叶隐知道他们距离丹麦越来越远了,如果就此和白辛琪失去联系的话……
虽然他不介意搭一趟“顺风车”,但是大金牙公司的目的想来远远不止遗迹挖掘这么简单,否则谁都可以做的事情,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凑齐七十二个人再开启——除非大金牙的顶头上司是个处女座。
眼前的现状令叶隐感到无力,如果他不是“那个叶家”的孩子,而是出生在普通人家,恐怕也会变成像BH14一样对命运麻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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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身忽然剧烈颠簸起来,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从底部响起,一束激光从外面射进来,直接将集装箱穿出一个漏风大洞,铁板的边缘被烧得通红,鲜血般猩红的铁水滴打在达伊鲁的手背上。
“啊啊啊啊——”达伊鲁抱着烫得冒烟的手杀猪似的哀嚎,如果刚才他站的高一点,多出一个窟窿的就是他自己的脑袋了。
BH14淡定地说:“前面是战乱区,从小道开过去就没事了。”
叶隐透过激光打开的孔洞向外窥探,只见不远处炮火最为密集的地方已经化成一团火光,穿着绿衣服的和穿着土黄衣服的双方士兵在用手榴弹对峙,叶隐知道那土黄色的军装是起义军的军服,绿色军装的应该是当地政府兵。
对于已经完全掌控在血族势力中的政府当局,起义军就是所谓的“恐怖分子”,荡平这些不安分因素是他们的职责。
叶隐摸了摸被激光烧得融化的铁板,有些炙手。
铁水,但是纯度并不算高,边缘还带着一点猩红火星,如果这时候来点硫酸的话……等等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隐放弃了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危险想法,他是热爱和平的人,不论是被人伤害还是自己去伤害别人他都不会乐意的。
如果大家能像在该隐学院里一样地位平等地生活就好了——叶隐总是这样想着,他虽然也是人类,但是那里的血族对他还不错,比如罗斯顿和雅度,还有离家出走多年的姐姐安娜,他们对叶隐好,叶隐也尝试着对他们好,因为“好”这个词是相互的。
“喀拉喀拉”,厚重的橡皮轮胎从倒在路中的尸体上扎过,骨头和血肉在碾压中碎成一滩泥浆,司机一脚油门加速,飞快驶离了战乱的城镇,将连天的炮火与硝烟远远地甩在脑后。
在这个扭曲的、诡异的、人性泯灭的真实世界里,他们都是一片小小的浮游,在名为“变革”的浪潮里翻滚起伏,享受着力不从心带来的绝望——绝望,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