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灵碑,大理石碑面上密密麻麻镌刻着几百条姓名,末尾的名字还未完工。这面慰灵碑一共可以刻几千个名字,那些尸体来不及运送或者在战场上被狼人撕碎的战士名字就刻在上面。
临走前尼克中将向慰灵碑上的老友告别。
基地附近没有鲜花,叶隐用手帕叠了一朵白玫瑰放在碑前,天空是压抑的颜色,食腐鸦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始终记得孟参谋的教诲,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会拜他为师。”叶隐在慰灵碑前跪下,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据说这是中国礼仪中最郑重的。
有些教训只有尝到苦头才会相信,有些人只有失去才知道珍贵。盲目的自信令叶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叶隐觐见中央大将军是军方机密,同行人员只有尼克中将和身为下属士兵的白辛琪。
“‘复仇女王’由本少爷看管,尽管放心地去。”达伊鲁对叶隐说,“如果有什么好东西别忘记带回来大家分享!”
叶隐点头:“一定。”
“衣服换好没?”白辛琪在宿舍外面敲门,“我进来了。”
叶隐慌忙把脑袋塞进衬衫衣领,同时喊道:“等一下!”
达伊鲁对门外说道:“好了,你进来吧。”
叶隐一边忙着穿衣服,一边把鞋印踢在达伊鲁屁股上。
白辛琪不耐烦地在屋外拍打门板:“速度!一分钟以内穿好衣服梳头洗脸叠被子,不要让我看见你们的房间乱哄哄像猪圈!”
“知、知道了……”叶隐全身打冷颤。
“以后我不叫她小辣椒了,”达伊鲁一条腿盘在床上,一条腿挂在床边晃悠,“叫她母老虎。女人千万不能呆在军队里面,你看辣椒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以前虽然火辣,但是不凶啊。”
叶隐苦着脸:“你有时间说那些,有时间帮我把背带裤后面的纽扣挂上?”
“本少爷从来不服侍人,尤其是臭男人。”达伊鲁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打开门锁,“请进,美丽的小姐——”
白辛琪换了一件新的军装,土黄色的军服与她苍白的脸搭配在一起有些奇怪,但是她依然很美,长发编成一股麻花辫甩在脑后,火红的发绳明亮鲜艳。
白辛琪大声说:“我在门外听见你们说我是母老虎,达伊鲁!”
达伊鲁立即否认:“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白辛琪扑过去就要剪刀脚。
叶隐终于把令他纠结了整整一分钟的纽扣挂在了扣结上,抬起头来:“什么?”
“没什么。”达伊鲁一轱辘爬起来拍拍裤腿的灰尘,从床肚里拉出一杆行李箱推到叶隐面前,“二位蜜月愉快,记得多吃零食多睡觉!”
叶隐拉着行李箱往镜子前一站:白衬衫背带裤还有短帽檐的贝雷帽,看上去就像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卖报童。
奇怪的是尼克中将也穿着上世纪流行风格的呢子大衣,配一顶黑色绅士帽,不过这套行头与他接近两米的高大身材并不合拍。
“机票已经安排好了,晚上十点。”尼克中将把机票分给叶隐和白辛琪。
叶隐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夜航?”
尼克中将摇头:“火车票。军方要求我们秘密前往,不能动用任何军方资源。”
“……”坐惯了直升飞机的叶隐表示突然要做火车很不适应,不过对于根本没有搭乘过火车的他来说,火车旅行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三人驾驶一辆普通越野到达火车站点。
这个比汽车站台还要破落的月台没有黄色警戒线也没有拦截标志,周围荒草遍野,铁道上的枕木也是腐败不堪。
远方传来悠扬的汽笛声,一辆老式蒸汽火车减速度“进站”,这辆火车除了车头以外只有三节车厢,外壳用油漆涂成蓝白色,画着白云大海和在天空中翱翔的海鸥。
车门打开,列车长提着煤油灯站在门内,他有着极其醒目的红色酒糟鼻:“上车请检票。”
尼克中将把事先准备好的火车票和身份证件一起递交过去,列车长对着灯光仔细检查证件真伪,确认无误后交还:“上车吧,对号入座,你们在三号车厢别走错。”
叶隐拖着行李走进车厢,车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乘客,有的是负伤回家调息的士兵,有的是抱着孩子的妇女,也有穿着得体的商人和文质彬彬的学士,大家都是一脸疲倦的陷在属于自己的靠背里。
不同的阶级、不同的信仰,一节小小的车厢却将这些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凑在一起。
三号车厢的乘客明显比前面两节车厢要少许多,叶隐把行李塞在座位上方的空格里。
白辛琪把自己的车票递过去:“帅哥,能不能和你换个座?我喜欢靠着窗户!”
叶隐当然愿意和她换座位,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愿意为她去做,何况是个小小的座位。
车厢座位的布局是双人座,两排双人座位面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公用的方桌,白辛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叶隐坐在她的旁边,尼克中将借口去上厕所很久没有回来。
车厢里有些冷清,另外的两名乘客一个在看报纸一个在速写板上画窗外风景。
白辛琪多动症的毛病始终不好,一入座就拿出包瓜子嗑啊嗑,过会儿又趴在窗户上呵气,又过了会儿火车开动,暂时性地治好了她的多动症——看样子她的交通工具眩晕症比多动症更厉害些。
叶隐侧着脑袋问白辛琪:“第一次坐火车?”
“第三次。”白辛琪一条腿翘在桌子上,上半身烂泥般瘫软在椅背中有气无力地回答,“想吐……能开窗么?”
“可能,应该,不能。”叶隐顶着乘客们的诡异目光硬着头皮说,“头晕就睡觉吧。”
白辛琪扯他手臂:“胳膊过来点。”
“哦。”叶隐听话地把肩膀往右边倾斜,她的头发上有洗发露淡淡的薄荷味,安静的时候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也没有,令人错觉她已经死了。
像只不安分的猫咪,叶隐心想,猫咪总是忽动忽静,看似柔软的肉球中却隐藏着利爪。但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