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十四章】
【终章】
城隍庙前,殿门口,出入相遇。
一边是走出的老头。一边是正跨过门槛的三人,一中年人两年轻人。
老头并无刨根问底的心情,也不会对别人的故事感兴趣,况且已经得了自己所需,此时也是打算离去了。
殿门极宽大,高有两人总和之高。
宽,可供七八人并行。
空气仿佛凝固了。
飘出的淡淡供香被严寒冻住,消散。三人相貌平凡,没有任何出众之处,衣物也是寻常宽裕人家一般:葛布作内,裘披在外。裘衣一眼看去便可分辨优劣,杂色的毛翻卷在外,并非上等。
若是硬要找找出人之处,便是模糊至极的‘气’。
曾有一为官大能者编撰一书——《望气》非道士之望气却又百般神似。
书生有文气才气,是圣贤书经的熏陶。
恶人多煞气阴气,是九天亡魂的缠绕。
多的不说也罢。
此三人,不同于寻常,隐约环绕的是垂暮之气。却以壮年人为微,年轻二人为盛,怪哉!
擦肩而过,带起一阵似有似无的风,老头挑了挑眉,也仅是投去了一束疑惑的目光,便是摇摇头,走远了。
三人对老头似视而不见,穿过长长的正厅,老者静坐在城隍爷前用来跪拜神灵的蒲团上。
老眼浑浊不堪,蓬乱如同杂草一般的枯发,大多的泛白了,竟还剩得少许的淡黑。三人缓缓步入这城隍殿中,手上皆是空空如也,也没有像老者来时一般捧着供奉的香。
“来了啊。”老者地说了一句,听起来甚是气息奄奄,与方才与老头谈话甚是不符,看上去也是一副临死回光返照之人的模样。
三人无言。
“咳咳……时至今日了,蜀山道还遵照老样子祸害人吗?”老者的轻蔑道。
殿内,只有老者的声音在回荡,仿佛至始至终都是一人的自言自语。
“方才,没有动手是为了什么?你们此行,定是为那人来。”老者问向三人。
三双古井无波的眼,仿佛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依旧无言,依旧静静地立着。
“有趣有趣,皆是认清对方了,却不动手,是天时不逢?还是地利不当?”
“凡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没想到你们这种活死人也懂……咳咳,老成这个模样的我都会成为你们眼中的变数。”老者似疯似傻,癫狂说道着。
继而猛烈的咳,不止地咳,咳出了一口黑血。
“命是救回来了,这时候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告退了。”老大夫一脸疲态,朝着马子抱了抱拳,见得回礼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疾步跑起来。
学徒背着硕大硕大的箱子也跑着跟上。
还听得那老大夫隐约的骂声:
“别坏了箱子里的药壶子!”
“你个混小子,这里头的蜈蚣粉都晃出来了!”
“……”
天色确实不早,天空已是泛起了昏黄。
“明日,还得去医馆找人。”
“什么人?”
“就这个大夫。”
“他不是答应了明天一早来吗?”
“这种老家伙都精得狠,今日若不是我,还不一定会来这里,这城中是没有人会愿意来此处的,估计明日是会让个学徒过来托话说是受寒了或是摔倒之类的。”
徐七想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是踮起脚来,熟络地拍了拍马子的肩。
“反正有你这样的凶神恶煞没有办不成的事儿。”马子的嘴角抽了抽,渐而泛起了无奈的笑。
这些年也闯出点凶名,在这城也算是地头蛇了,不然也指唤不动老叫花子这样的人,可所谓土皇帝,更是习惯了地位相差,或是被人使唤,在闯出名堂后又是习惯使唤人,几乎没有以同等地位跟谁说过话,谈过心的。
在等候着老大夫动刀缝肉包扎的半天时间中,也是没话找话跟这徐七说了许多,自然也就丢下了所谓‘地位’的包袱。
耳畔突然响起少年满怀欣喜的呼喊:“嘿,老头,回来了啊?”
天空中堆堆的云被映照得火红,火烧云啊。
风也渐停了。
冬日的严寒,也是要袭来了。
老道打了个哈欠,马前的拦路家伙还真是顽强,还不走开,也不动手。
天空的火烧云也黯淡下去了,肚子开始叫闹了。
老道从行囊中掏出两只馍,里头的馅是凉了,咬了一口,缓缓道:
“嗯……辣椒子、五花肉、葱、韭菜。”
“大概就这四样了。”
老道认定自己的嘴是能辨别千百种吃食的,就跟当年的神农氏尝遍百草,他老道也是尝遍吃食。
“大概还有不出名的地方吃食还等待着老道我去赏尝它们。”老道瞬是热血沸腾起来,想想小吃美味就来劲!身上又是暖和了一点。
黑衣觉得眼前的老道士和马都模糊了,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不知道有多久了,说说也有三两个时辰,老家伙不杀不走,就想要耗死自己一样,自己想走却走不了,连步子都无法挪动,当年遇到蜀山道那位少司的时候,也是此感。
黑衣忽地嗅到了香味,虽说鼻子都有些冻僵了,但是不妨碍本就被锻炼地超于常人的五感。
蜀山道也真是奇怪,要练习五感,却又只能在封闭五感下入天人之态,就像是读完了圣贤书却要去当一个武夫。作为被托着关系被勉强收入蜀山道的黑衣,就只能矜矜业业做着‘好徒弟’的样子,怕那群死老头子看自己不爽就来挑刺,再是借机把自己赶出蜀山道。
那么回家是要给做城主的老爹打死的。
想着想着,似乎又回到了温暖的府中,而不是让人癫狂的‘枯’室。
浑身泛起了热感,黑衣面带着微笑直挺挺向前倒下。
老道看见拦路的小家伙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一声结结实实。
“估计是要摔坏的咯。”老道嘴上念叨着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翻身下马,像拎小鸡一般轻而易举抬起了黑衣,一个抬手便是丢在了马背上。
拍了拍马屁股,赶路许久疲惫不堪的马再度踩起了步子,慢悠悠地跑向地平线上可见的城门。
老道一步一步走着,摸了摸屁股。
“给这马颠的屁股痛了。”声音冻结在风中,消散在空中。
徐七不明白老头正回来便开始收拾行囊了。
只说了一句:“走罢。”
徐七摸不清楚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子也听得老头的话,扯着他就出城了,当然老叫花子先是被扛到药馆去了,徐七还记得那老大夫满脸的如同吃了屎的表情。
身旁的驴子慢吞吞地渡着步子,两只小家伙啃食着饼摊处买来的热乎乎的馒头。
徐七却没有心情吃了。
“马子,老头是不是出了问题?”
“嗯。”
“啊?话说老头怎么又跑地没影儿了?刚才鬼鬼祟祟跟你说了啥?”
“嗯。”马子心不在焉。
“真是的,大晚上发什么疯。”他嘀咕着。
老头干脆在屋顶上蹲着,遥望着徐七缓缓走远。
站起,转过身来。
面朝的,是三个曾擦身而过的家伙。
第一卷,终章。
欲知后事如何,请静候二卷。
——有时候啊,再怎么不愿意,有些人,有些事,也是要离去的,无论你如何挽留,终究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