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十里长亭。
“我确实没有想到这趟入京会有如此多的波折。”任沐神色依旧泰然自若,只不过方才扎好的头发已散乱开,他停顿了片刻继续低吟道:“白虎……。白虎居然是个女子,青龙不出所料的总能让我感觉到惊讶。至于你们的玄武,片刻之前我认为他是我未料到的最大因素。玄武能挡住我的断华却挡不住我的人,有意思的是……你们的琴声可挡住我的人却挡不住我的断华。”
“所以说,齐心协力便能挡下你?”长发紧闭双眼,双手微颤,秦无衣则已昏倒在他怀中,方才的冲击太大,甚至波及到了他与她二人的心境。
任沐笑了,认真道:“不,你们不行,若是那几人出手,我自认无法轻松应对。你们——仅仅是可入眼罢了。但是……你们轮番而上,这我就想不透了,莫非四方府的傲气已至如此地步?”
亭外官道稀无人烟,道旁树木浑然静,树外苍山云烟缈缈。任沐的话音落下,再无人言语声,再无蛙鼓鸟啼声。翠绿的草茎叶芽窸窸窣窣拂动,像是在慌张的颤动,就连任沐背后背负的重剑都在鞘中颤鸣。
长发的眼神有些迷离,任沐露出玩味的笑意。
“一次又一次不在预料中的事情发生,哈,这趟不亏。”任沐道,“那么你又是谁?四方已出其三,最后一位便是你吧?千呼万唤始出来,闲话也无需多说,大可放手一试,我可是答应过那四个老家伙不对他们的后人下死手。”
“凰。”红衣女子长发披散在身后,勾勒在眼角的眉线锐如刀锋,红润的双唇紧闭再不多言。
“此凰非朱雀?知道了。”任沐将背后的剑连同鞘一并取下,驻剑在身前。“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任沐,也可唤我单名一个‘杰’。”
“好。”凰回头看了眼呆愣住的长发,言简意骇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吴侯死他府里了?”朱雀老头瞪眼,凶神恶煞地朝着那位属玄武府的锦衣卫大声质问道。再三确认后,朱雀老头仍是难以置信的模样,神色极其凝重,仿佛方才的说笑从未存在过。朱雀老头依旧带着路,剩下的路途上一言不发,沉默的气氛甚至有些压抑,路上偶有的行人也因为二人逐渐靠近皇城而减少。
皇城上似乎已经被阴云笼罩,他看不清楚其中的大致脉络,但也能猜出一二。吴侯确认无误是千魅的人,之前化身老头的模样走了趟吴侯府也是因为先有吴侯的人和满平在城门口闹出了事,引了很多京城暗藏的势力注意。京城四方府的锦衣卫就是因为城门口的闹事而找上门来的,他让满平伪装成“白面”,虽然“白面”的相貌无人可知,但是白面的大致年龄以及行踪,还有会易容术这件比较隐秘的事情,四方府都是了然于心,满平需要给他争取时间,所以至少两个月不能直接和锦衣卫对上,这两个月他也用来摸清楚天牢的底。
当初就跟在满平身后,伪装成京城附近村镇的老汉,果然没有锦衣卫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其实也多亏了那场闹事,当时凰也在场算是不稳定因素,好歹都蒙混过去了。至于去吴侯府的那一趟,他都没想到会见到熟人,熏香铺“柒”的掌柜的,那个也算是年轻的女子。当初在千魅的训练下习易容术时,他可没少受落葵的折磨,每次取熏香都被要求讲故事,不但讲千魅府上的新事,还要讲江湖上的热闹事,可不是掏空了他的底。
本只打算看看吴侯是否配合,听传闻吴侯不算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为老不尊的纨绔,要是如同事实而且又不配合,他不介意玩一出声东击西的把戏折腾下锦衣卫。当日入吴侯府,却被吴侯误认为是“老神仙”,起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误以为是吴侯的缓兵之计,没料到老家伙还给他留了点缘分,吴侯的模样让他也好气,朱雀老头方才就提及这回秘事,他才恍然大悟。
十年前闹京城闹天牢的便是那个连名字他都不知晓的老家伙,是那个带他步入江湖,教他武功的老家伙,他徐七的这身本事,不说全部,十之七八是因为老家伙,不然还不晓得十年江湖会把他磨砺成什么样子,更不要说能否发现这武与侠的江湖。
对于吴侯,他印象还是不错的,刚见面就被捧成老神仙,任谁都不会有太多恶感,虽说是易容借用了老家伙的面相。
白面挑了挑眉:“吴候真的死了?”
朱雀老头叹了口气:“你也都听见了,四方府中枢从来不会传递假消息,说吴候死了,那便就是真的死透了,没救的。”
白面调笑道:“那么今早缉捕白面的消息莫非也是真的?”
朱雀老头无奈道:“谁知道白面小兄弟你还有这一手,估摸着四方府那几位把你看做异子的家伙已经在跳脚骂娘,唯恐你坏了他们的大事。”
“大事?”
“可不就是护着这京城仅存的些许龙脉,说是什么太平盛世全靠这些玄乎东西,不过……还真蛮管用。”
“那刀……莫非是堪比大秦欧冶子的五柄神兵?”
朱雀老头尴尬的笑了笑:“那还……真的没有。”再是挠着头抱怨道:“说是当初烛山侯定天下的刀剑都丢了,尘寰那柄剑流落民间,就剩一柄烛山侯手下大将用的‘天下’,也算是一柄名器,但……十年前就给你那师傅给毁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刀。”白面神色古怪。
“就是当年随便找了把刀,丢在龙脉上温养。”
“莫不是锈蚀如木了吧?”白面一脸的怀疑之色。
朱雀老头赶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还是比寻常的刀剑锐利坚固的。”
白面目瞪口呆,犹疑道:“这……是你他娘说的龙脉?”
“没,没问题啊。”朱雀老头摸不着头脑。
一张桌子上丢着柄金闪闪的刀,这便是这间狭窄小房间里唯一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副财神的画像在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
“全靠你了,白面小兄弟。”朱雀老头郑重其事拍着他的肩膀。
他有股把刀甩在这老家伙脸上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