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七失踪了,失踪了。
白玉像是只无头苍蝇在瑚惠居上下乱窜。
瑚惠居的客人都已经走光了,三楼的厢房没有一间是有人住的,而二楼少数几间的投宿商客也在当日发现死尸时候退了房走了个干净。于是乎,冷冷清清的瑚惠居不剩下几个人。若是两天前,那刘宽还没死,后厨的几位,后院的几位,负责上下清理打点的几位,还有徐七和白玉,前前后后加上大约有将近二十人。瑚惠居家大业大也自然是养得起他们,只是死了人的事情发生后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当夜徐七和白玉发现了线索,却又在次日断了去。
唯一连接着线索的刘宽死了。整个瑚惠居上下所有人都没了方向。
本来掌柜的常年在外,根本是没有几个人见过。就是在瑚惠居呆了最久的后厨大爷也说对掌柜的印象颇为模糊了,因而由刘宽担起整座楼的繁杂事项,一个跑堂的小二莫名暂代掌柜的,这一代便是将近十年。这十年里整座瑚惠居也算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刘宽可算是功不可没。
刘宽死了。
原本瑚惠居死了个人,即使是被分尸的残忍样子,却也能在刘宽的一手操办下稳妥解决。只用了两三日,本来事情已经将近尾声,已是打理干净的关头,刘宽死了。
死人若是与自己无关,那么便不算是大事,即使是死的再怎样怎样惨。
死者若是早些时候还与自己有言谈,有笑闹,突如其然的死了,即使死的再怎样正常,也让人觉得可怖。况且刘宽被剜去了双目,任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的。
原本在三楼,神神秘秘的三楼厢房内死了个人,还是被分了尸,再怎么看都能用“江湖仇杀”来概述,死者来历不明,年岁不明,若不是碰巧遇上打扫的日子估计要等腐烂发臭后才会被发觉。瑚惠居的众人最多是感觉不适。刘宽的死却是点燃炸药桶的关键,所有的人都开始害怕恐惧,害怕那杀手是不是冲着整个瑚惠居来的,瑚惠居里普普通通的小二都会被杀,尚且没有劫掠去银两,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所有的人都害怕下一个倒霉鬼会轮到自己身上,便也就作鸟兽散,整个瑚惠居竟然只剩下胆大包天的两个外人,徐七和白玉。
两人的心事个不相同,徐七是在努力理清思路,想要追根溯源寻到其中源头,觉得死了人被自己遇上便是大事,是不能脱身以逃的大事,正如傻傻入网的鱼虾。白玉本着走江湖游江湖的心境:
死了人?与我无关。
死很惨?与我无关。
死了好几个?仍旧与我无关。
若将徐七比做追捕猎物的恶虎,那么白玉便是他身旁嗷嗷待哺只顾着吃饱喝足和玩闹的虎崽子。
于是,前日徐七让白玉留下,白玉也就留下了。徐七让白玉自己找些吃的自己打理好,白玉也就自己动手,顺了柜里头的银票出门胡吃海喝。吃喝了一整日,就是脸后院里徐七的驴都喂养得精气神十足了,还是没能等到徐七回来。
白玉便开始回忆当日徐七如何对自己交代的:
“我出门一趟,晚些回来,若你饿了,出去附近找点吃的,务必早些回来。”
白玉细细回想,反复回想,是确认了徐七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老子都等了你一日多了,人还没回,这是在半路上被狐狸精勾去了魂了吗?”白玉嘟囔,酒楼中听闻那些江湖人赞叹城西边的青楼女子多纤细苗条,多妖娆妩媚,总也是听得白玉心头痒痒。从东瀛来到九州,因为事情停留不能回去,在江湖上游走的这些年,青楼也没少去,自然是晓得其中的舒爽。如今为了等徐七小子回来,前前后后憋足了气,没能见着个人影儿。
“真是晦气。”满大堂的灯火通明,蜡烛和纸花灯全点亮,整个瑚惠居只剩下白玉一人。因为嫌弃楼上过道狭窄,二楼的床褥又太过小,白玉这样的个头躺在床上翻个身都难受。三楼死了人更是晦气,便也就抓了些床垫和棉被,将大堂满满当当的桌椅四面推开,硬是在地上打了个地铺。一个人闲的慌,更是对牛鬼蛇神有些心悸,白玉将瑚惠居里唯二的活物,徐七的驴也牵到屋内,对着驴有一句没一句的也能说到睡着。
至于那个神出鬼没,对于徐七又偌大兴趣的男人,白玉很怕他。更别说叫那人陪着自己在瑚惠居里呆着了,和那人一同呆着白玉便会觉得遍体生寒,他宁可和死人同屋而居,也不愿和那人一道。
“有句古话说的好………鸠占鹊巢。”白玉想了很久。“若是和他说的一般,当时死在三楼的女子实际上是瑚惠居的掌柜的,那才符合情理。不然任谁再怎么不管自家的客栈,再怎么放任跑堂的暂代掌柜的,也不可能在人去楼空的时候还不回来。”
透过半敞的窗,白玉看不见外头的星空月色,今夜的天幕似乎被重重的云所笼罩。
白玉的心情有些沉重,“城外遇上的女子,是死在瑚惠居三楼厢房的女子。若是这女子正是掌柜的,那么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回来,为何在自己两人进门时候见着她上楼,刘宽却毫无反应?若是与徐七小子说的一样,那女子,也就是瑚惠居掌柜的马车中有个死人,那死人又是谁?”白玉分不清楚,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老虎,之前从三楼厢房内顺手带走的白玉老虎,润泽的表面,栩栩如生的雕琢,透着乳白色的光晕令人心神摇曳。烛火颤动,透过窗涌入屋内的风愈来愈大。
白玉站起身,将窗门关牢,插上销,扣上锁。
“还真有些渗人。”白玉心头大跳。瞧了眼徐七的驴,还正舒舒服服躺在一旁,躺在一旁多出来本是准备给徐七小子的被垫上,惬意模样。
“明日再去找徐七小子算了。”白玉朝着驴说,又像是朝着自己说的。
雨珠打在窗檐上,打在外头的石板路上,滴滴答答……刷拉拉……哗哗哗……
青烟缭绕,眼皮沉重,白玉合上了眼。
他依稀看见有紫衣在眼前掠过,带动一阵凉风,却也只当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