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悠悠行进在路途上,这些来自于紫凌府的少女,没有像几天前来时候的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现在只剩下了愁云惨淡,惊魂未定的苍白小脸儿。
不算长的小队中间众星拱月一般的华丽马车,三马齐拉,由此可轻易观出车内人地位身份的不凡,四周骑马而行的是紫凌府三锦,最后头跟着的马车厢里塞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年轻人,还有两位负责看守的二锦。
雇了两个马车夫和七八个镖师,现如今的琴云身受重伤,若是真来了什么匪盗还真就照顾不住这几个碍事的小丫头。
车队浩浩荡荡,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尽相同。
华美的马车中,琴云躺在宽敞的车厢中,倚着车厢壁,满是怨毒之色。
“你说…你要谁死?说实在的,你能让谁死?”
熟悉的声音在琴云的耳畔突然想起,宽敞的马车,琴云猛然扭头,瞪大了眼,又是几道疤痕溢出了恶心的脓水。
“你是——”
还未等琴云尖叫出声,还未等琴云一句话说完,清脆的喉管割裂声,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泼洒而出,马车厢内部大半被喷洒了猩红血迹,失去了浑身气力的琴云保持着瞪大的双眼,身体软塌塌倒下,靠在车厢的软枕上,没了气息。
就此,堂堂的紫凌府四锦,死了,这回可是死了个彻彻底底。
午时,路行疲惫,这些个来自于紫凌府的大小姐自然是忍耐不住,也久久不见马车中的女子说要停下休息,商议许久,终究是疲累战胜了畏惧,轻轻敲击马车壁,轻声呼唤,依旧是久久不得回应。
终于,胆大的一位三锦,正是前日打开屋门见到血泊中的琴云的这位三锦,掀开了帘子一角,想要看个究竟,继而脸色煞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次日,传出紫凌府堂堂四锦被白面所杀,白面之威名,震慑江湖。
只因为琴云之前重伤与此次的惨死,当场都放置着一副无相白面。
可没有人知道,琴云之死,实际上与白面并无干系,虽说白面要杀她,却失手且不自知,就是连着惨死时候身旁放置的白面,还是因为琴云死前正在翻看这幅白面,被人切喉之后自然是落在了身旁,便是被误认为白面杀了她。可实际上,若是全盛时期的琴云甚至能活捉白面,然而这只有琴云一人知道,她便是抱着这个人尽不知的秘密,惨死在众人围拱的车队马车当中。
自此事起,在这之后数日,紫凌府颁布通告:
——白面作恶猖獗,残害女子,至此,凡有提供白面行踪者,赏银百两,捉住白面者,赏银千两。
紫凌府很是聪明的避开了“白面杀害紫凌府四锦”这一实质性问题,通告自然是面向众多江湖人而非寻常百姓,对于江湖人来说只有金钱至上,对于百姓,至少他们还坚信着白面是个大侠,更有不了解紫凌府的实质,不相信官府的人,这样的大有人在。
通告中说残害女子,却未曾提及是紫凌府四锦,也是方便让江湖人以为白面只是一个侠客,尚且没有对其身手是高是低给出明确定义,就是江湖人目前流传的,白面杀了几个贪官几个恶贼,随便有点武艺有点运气便能做到,唯有是“荒山八莽”这个分水岭,白面可敌之杀之,众人不了解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也有人妄言说是白面用了下三滥手段,不然一人对敌八人,除非身手大大超过其八人,不然“双拳难敌四手”,发展到“双拳敌十六手”,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的。
不只是幽州境内,还有各地的紫凌府分属通缉白面此人,就是连远在京城的锦衣卫也掺和了此事:“白面此人不知来历不知深浅,不知其善恶,若是入京城百里内,必使之伏法。”
就在众人以为天大地大白面能躲到哪去的时候,未曾带上白面的少年,正骑着一头驴,慢悠悠的出了万古的一处无名小城,慢悠悠南下朝向了京城。
“蠢驴啊,我跟你讲,这下我们可得亡命天涯了,我杀了个紫凌府的女人,还胆大包天地留下了一副白面。啧,现在想想就是当时候太激动,激动完就剩感动了,真他妈想打自己一顿,好不容易整出来一点名声可不得败坏成什么样子,估计没几天以后啊,江湖上就开始流传‘白面杀人狂’,说不定还有些臭不要脸的把我传言成‘白面强暴女子不成反暴起发难杀害之’,啧……只要想想这江湖的传言,想想这些传言的厉害,简直比当面给我捅上一刀子来的还要厉害……”
“不过嘛,这些人只知道白面戴白面,只要我不戴,谁能抓得到我?”
似乎想到了那些人无可奈何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来。身下慢悠悠走着的驴忽然颤了颤身子,像是被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反正这一抖是让它身上公鸭般狂笑的声音戛然而止。迎来的自然是破口大骂,随着一人一驴远去,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若不是黄老爷子的几句话,徐七还真没打算去京城见识见识,还是命重要嘛。
黄老爷子看在徐七是他女婿交的好友份上,给徐七了京城的的关系,以及他两个儿子入今所在的职位和府邸大致方位,让徐七去看看他们,顺便在京城呆着的时候可以借宿,相比半月前精神健硕的老爷子,现如今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的老爷子还是不计麻烦地写了信托了信物给徐七,老爷子并不知道徐七和白面的差别,也不会知道。
至于黄老爷子的女儿黄凤凤现如今像个木头桩子,谁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可谁都猜得出她遭受过什么,当时候被凌抱着带入客栈的那人,街上人多眼杂,自然是看见了黄凤凤落魄模样,自然是看见了凌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自然是看见她的黄衣衫被撕扯碎裂拖挂在地上的模样,众人不瞎也不傻,自然是看的出这黄花大闺女是被人糟蹋了。
自从那时候起,黄凤凤除了睡觉,醒来时只会呆呆坐着一言不发,动也不会动上几下,就是连一日三餐也得人动手喂,有人喂她会张口会吞咽,无人喂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只会抱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呆坐着。
说委婉点,大夫说她这是脑子受了刺激,坏了。直白点就是傻了,比当初的黄卓还要傻。
黄老爷子不是妇人家,自然不会以泪洗面之事。黄凤凤的娘几年前就死了,其他的大娘二娘都死在了府邸中,听闻被肢解放在黄府的后厨里煮了,听说官府专门来处理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还是换了城东的瞎子和城北城洞下的老叫花子才收拾干净的。
更有趣的事,便是黄卓不傻了。
这是一件好事,在别人看来却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们不能逗傻子玩,也不能占傻子便宜了,这些便宜自然是身为庖丁的黄卓杀猪和猪肉铺的事上。谁也不知道黄卓是怎么清明了的,只知道现如今黄卓虽然话少,但是人很清明,问他一句话他也不会啊啊哦哦大半天了。
更有趣的事情,是黄卓成了黄老爷子的女婿,成了黄凤凤的丈夫。
黄老爷子本已心灰意冷,打算就这么用剩下的银两过过日子,听闻紫袍三君也被正法了,就是报仇也找不到地方,再是遇上了黄卓前来提亲,老爷子本就清楚黄卓与黄凤凤之间的那些腻味,当初自然是因为嫌弃黄卓傻才忽视不见,如今自己的女儿傻了,人家黄卓却开了心眼整个人好了,真是时过境迁,大径不同。
老家伙吴七的儿子是好起来了,也没了一身傲气,成天帮着容易睡着过去的老家伙吴七打理酒肆生意,也因为此事不知是祸是福,总之是走上正途了。
对于整座小城来说,只不过黄家没落,少了个傻子多了个傻子罢了。
对于整座江湖来说,发生了何事?
江湖的记性,可不怎么好。
小城的故事,也算不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