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因果?
可这样的场景也不是因果所致的。
他原本是八人中的老大,现在是六人中的老大,作为老大,他的心情很不好。此时的气氛很凝重,非常凝重,作为老大的他决定要说些什么了:
“乱葬岗上发现的?”
“都是一刀毙命。”
“他俩…老二和老六。”
“就是他们,绝没有错。”
“是他动的手吗?就如此和我们过意不去吗?白面。”
“如果老二和老六没追上去,那是不会如此的,我估计那人对咱也不感兴趣。”
“谁会对大老爷们感兴趣?老四,那时候你不是还鼓动老二和老六,怎么现如今猫哭耗子起来了?”
“老八你是看我不顺眼?”
“老八和我就没觉得你顺眼过。”
“老五别瞎掺和了。”
“老七就你他娘的爱当和事佬,可今个的事儿不算个清楚咱几兄弟都咽不下这口气!老三你说。”
“你们想打想骂随你们,记住咱的名头是怎么来的,荒山八莽,就算现如今是荒山六莽,也绝没有闹别扭的底气。”
“咳!”老大打住了每个人,在场的每个人都是要说些什么的,老大看得出来,也清楚,但是他更清楚的是绝对不能纵容在场六人把话说开——说开后,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可以了。虽然现在咱心不齐,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抱着给老二老六报仇的情绪,还有互相猜疑的情绪,咱虽被江湖人称为‘莽汉’,可绝不能做莽汉的事,那白面,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识过的,白面的气势和鬼魅绝不是我们能抵挡的,既然那晚能毫无发觉地消失在我们面前,那悄无声息出现在我们身后也不是什么难事,说这么多,不是代表老二和老六白死了,虽然他们莽撞了些,总也是我们兄弟,从此荒山八莽变成荒山六莽,也绝没有闹别扭的底气,首先要齐心,只要苦练,六人败一人也不是难事。”老大没有将老二老六的死怪罪于谁身上,这是不明智的,人在江湖,就不能在乎这些外物,没有说开的一点其实是——在场六人对老二老六的死都没有太多想发,更没有报仇的情绪。
“不如先去萧府住下,时候也差不多了,这土地庙太破落,送定金的人也没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
“成。”
“这样也好。”
“没意见。”
“哼。”
“走吧走吧。”
老大叹了口气。
萧府。
后院。
石亭。
天色渐暗,夕阳西下,萧行坐在萧府后院的石亭中。
萧行很在行。
在这座城没有萧行做不到的事情。
只手遮天依旧不够形容萧行的能力。
可是萧行悲哀的发现,即使他能做到只手遮天——也不过是一手障目不见天。
井底之蛙尚不可形容萧行,萧行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浅薄之处。萧行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是江湖人,以为江湖人就是一群‘跑遍天下做工赚钱’的穷家伙。于是他的儿子,萧大公子被人断了腿,对此萧行是无可奈何的。
现在就算是断了自己儿子腿的家伙就站在自己面前,萧行也没法拿他怎样。
其一,萧行不会武。
其二,萧行的手只能在这座城里狂妄,若是伸了出去,被谁剁掉也不是什么怪事。
萧行感觉很悲哀,感觉很愤懑,于是他让人温了一坛桃花酒,在这寒冬腊月的大晚上,躲在庭院中的石亭中喝酒,一杯、两杯、三倍、四杯……萧行的酒量不算好,这么几杯下肚已经醉醺醺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突然,萧行揉了揉眼,萧行又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再睁开。萧行皱起了眉,给自己脸上来了两巴掌。
醉醺醺的萧行醒了。
酒醒了。
石桌对面的石凳上坐着一人。
这一人长相清秀,虽然看不见他的脸。
这一人体型消瘦,虽然看不见他的脸。
——这一人,面戴白面。
萧行微张的嘴无论怎么使劲都合不上,甚至不能用口水温润温润干燥的嘴唇。萧行肥腻的嘴唇有些发白,萧行醉酒红润的脸有些难看、发白,萧行发福的身子有些颤抖,萧行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您,您是来砍…砍,砍我的腿的吗……”
“我对你的腿没兴趣。”语气温润,如清风拂面,对于萧行来说,却更像是寒风扫过,浑身颤抖。
“被萧大公子打了的老人还躺在城西的门洞里头,要不是几个城卫好心给他点被褥和温水,老早冻死了。”
“老家伙被人打了却还孤零零的没人管,寒冬腊月还在城洞下躺了已有十日,我在想是不是让萧大公子也去躺个十日……”
萧行急匆匆摇晃着头,如同拨浪鼓一般:
“不成不成。”
“也是,年轻人火气旺躺个半个月估计也没多大事儿,不如我把你打一顿,打到不能自理再给你衣衫弄的破烂些,丢在城洞下?对了,还得点你哑穴,啧…我可不会点穴,不如喂你点断肠草再……不成不成,长发还没告诉我哪种草药可以让人哑的,断肠草听名字就不像是这类……”
萧行很慌,眼前的白面似乎真在考虑如何处置自己。
萧行很清楚,如果被打的不成人样,再是衣衫褴褛,再是不能说话——丢在何处都会被当成叫花子的。
萧行很清楚,没什么人会比他更清楚了,因为他以前就做过这样的事儿,以前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儿。
这时候,凑巧不巧:
“爹!”萧大公子费力地转着轮椅,进入了院中,一眼见到了他老爹,却因为方向并未看见萧行对面坐着的白面。
“好巧啊。”徐七侧过头,朝着萧大公子打了个招呼。
萧大公子瞪大了眼——萧大公子晕了过去。
“真禁不起吓,我又没吓他,怕什么,真怂,啧……”徐七念念。
突然,徐七清楚看见坐在他对面的萧行满是恐惧的双眼亮了亮,后面的一句更是证明了徐七的猜测:
“你究竟想干嘛,装神弄鬼的家伙!”萧行皱起了眉,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
“也不结……结,结巴了嘛。”徐七嘻嘻哈哈模仿着,可惜脸上的白面舒服了脸部的肌肉,只能勉强翘了翘嘴。
“咳。”徐七听见了后头的咳嗽声。
徐七转过头去了。
老大一行六人来的时候正好,场面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至少这个家伙还没对放财的家伙动手。
老大示意五人只要蹲在屋檐上看戏就够了,他一人足矣。
老大咳嗽了一声:“咳。”
满脸微笑地见那家伙转过身来。
老大的笑容凝固住了。
老大此刻的模样实在不比哭好看到哪里去。
“你——”
“好巧啊。”白面下传出的声音因为面具的阻挡有些沉闷,语气极为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