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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秦腔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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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互不相识的人通过碰巧的相熟,则会产生以下谈话:

“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要…”

“我是…你是谁?为什么…我不过是…那么你……”

继而再因此而熟知名字,再是熟知对方性情……

徐七不想问这个长发男人——“你是谁。”

因为他问过了,也并没有得到答案,而得到的结果不过是一人静默无声回念过去,一人尴尬不知所措。

虽然还没到尴尬的地步,总也不能因为自己的随便一句叫别人伤心了,虽然徐七看不出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徐七只知道,这个长发男人的过往绝对不是自己想象中这么简单。而且,长发男人似乎自小一直深居在秦岭大山深处,对外界一无所知,但至少长发男人并不简单。

光是大山深处的豺狼虎豹就决定了“隐世”对于寻常人来说是有多难。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隐世的,所以这些隐世的人,多是高人,非徐七笑弄的此“高”,而是彼之厉害过常人远矣的“高人”。

长发男人不仅是高人,还是个好人。

有谁会莫名其妙去救一个快要死的人?更何况这个人看上去就是被仇杀,看上去不算是好人——徐七那时候的状态的确是满面血污模样狰狞,这是徐七听长发男人后来讲述才知道的。

有谁会深居大山深处却拥有妙手回天的济世救人之医术?不过听长发讲自己的伤势,不但没有伤及五脏,也未伤及六腑,恰恰好好只是穿透了身体而已——长发男当时就这么说的,“而已”,这个词让徐七牙痒痒,任谁都不想在试过一次被钉过后再被人说是“小意思而已”的。

又有谁能因为陌生人说了一句手无缚鸡之力而认为其中有隐喻,所以去杀了一只鸡做了满桌鸡——这个徐七承认这的的确确是长发傻。

“长发,我还要吃鸡!”

“长你大爷,吃你大爷!”

“长发,你怎么没有一点作为隐世高人的觉悟?成天你大爷我大爷鸡大爷的,从哪学的?”

“从你大爷那里学的!”

“你大爷的……看看看我都被你带坏了,呸呸呸!”

“……”

“怎么不说话了啊?还是说的太轻了?我听不见啊!”

“废话!你在屋内我在屋外,都是吼着说话的,嗓子都要破了!”

“你不是学医的吗?来些草药润润嗓!”

“断肠草要吗?”

“什么?香肠?你居然知道香肠?”

“断肠!”

“香肠?”

“香肠是用什么做的?”

“猪肉啊!”

“我这里没猪!”

“哦……也是啊!”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吼出来啊!”

“吼你大爷,我是病人!”

“你说你有病?”

“你才有病!”

“能不能来点有营养的话题?”

“什么?你要给我补充营养吗?我要吃鸡!”

“吃你大爷的鸡!”

“那你说啊!”

“说什么啊?”

“你不是说要说有营养的话题吗!”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那就给我说说三黄膏是哪几味药材!”

“三黄膏是什么用的?”

“解毒!止痒!除腐!”

“哦,不知道!”

“那愈骨汤呢!”

“不知道!”

“复生散呢!”

“不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问我?我又不是学医的!”

“也是啊………”

“你说什么听不清!”

“我说你好睡一觉不然伤口又要恶化了!”

“那你慢慢忙,晚上我要吃鸡要吃鸡!”

“凭什么!”

没有回应了。

长发无可奈何笑了笑,晃了晃头,这么喊了半天脑子还真是有些晕乎乎的。自从救了这小子啊,就不得安生过咯。

长发突然想起了少年方才问过他的那句话——“你是谁?”

“是啊…我是谁呢?”

长发住在秦岭,长在秦岭,当然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族娘实在五年前死的,那年他二十八。

秦岭人的先祖是难以追溯,似乎在秦岭后之前,秦岭一族就已存活了数千年——从神话覆灭,王朝伊始就存在了。

只是在说天下战乱之时,秦岭后横空出世,凭借手腕赚取秦岭方圆一带人心,得兵马争天下……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史书的一页,历史苍澜的微不足道的一小点波澜。

而之所以称其为历史——是因为它已不存在。

是的,秦岭一族已经不存在了。

秦岭大山深处再没有当年的人烟笑闹,繁荣昌盛。

整个秦岭一族走的走散的散,他们出了秦岭入了城,却不知还记得自己是秦岭人否?还记得秦腔否?还习得秦岭一族上下皆通习的八弦琴音否?

自然是否、否、否。

长发知道,这秦岭大山中只剩他一人了,形单影只的一人了。

当再过个几十年,这世上就没有“秦岭人”、“秦腔”、“秦岭琴声”这些对于世人可有可无的东西。而留下的,不过是一个足矣当作文人墨客饭后闲谈的“可惜”罢了。

长发坐下,抚琴而轻拭,白皙的手伸出袖袍,修长的手指缓缓搭上琴面,轻挑一弦引声来。

继而指动手不动,手动人不动,万物为琴声所动。

入夏午后的燥热也是没了,似乎在琴音中全部被洗涤了个干净。

秦岭大山深处,琴声起,风静,树却随声动——若是天上仙人此刻低头,定然是会发现这一幕,让他们震惊的这一幕。

谁也不知道秦岭人为何好琴音,也未曾发现其中奥秘,可是此刻——连抚琴人都未曾发觉,只一手,一琴,无风,树自动。

此时,若仔细看去,会发现长发很少伸出袖袍的双手,皆是六指!

曾有传说,人有五指为人,人有六指为魔。

何魔?琴魔!

皆说秦岭人好秦腔,八弦成一曲,世人皆震惊。

却不知人有五指控七弦已是极限,纵使秦岭人技法异禀能在苦练后稍加引导,控八弦琴,却也只是堪堪而成罢了,可若六指……

若是六指出世,定叫世人明了秦岭,明了秦腔,明了秦岭的琴音。

而这些是长发想不到的,却也没多大用处。

秦岭有遗人,遗人唱秦腔。

秦腔声泽正,不复秦岭人。

PS:历史之所以称为历史——是因为它已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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