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真是大难不死了啊…哈哈哈哈……咳咳！”
肩头的抽搐酸麻感早已消失，现如今徐七的整条左臂失去了感觉，任何感觉。
方才驭气术适上的时候几乎已是精疲力竭，幸好是在撑不住之前，就把那四人的老大吓跑了。如今想起来仍是想笑。
运气啊，那老道常唠叨自己气运异于常人，果然不错啊……
头顶是密密枝叶，挡去了午后灼人的日光。
林中还算是清凉，至少不会给人以闷热之感，然而徐七此刻的感受极为闷郁。
徐七低着头，柄柳叶刀就在身前放着，血依旧在刀面上沾着。晃了晃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就几根针啊，大概过两天就好了，是吧。”
强颜欢笑，念叨着，此处唯有徐七一人，这话自然是自己对自己的安慰。
“谁说你还活着？”突然有人说道。
徐七猛地抬头，继而露出了苦涩的笑，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四人中的老大。
“还是没混过去啊……”徐七滑坐在地上，不再多做挣扎，“江湖路，就这么到头了吧…抱歉啊。”
徐七的眼神黯淡下去，继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自己手上，不是还有他想要的东西吗，那可是驭气术啊……可还未等徐七做出什么表态，再度抬头看见那一柄沾了血的柳叶刀竟摇摇晃晃的从地上浮起。
——噗！
凭空无人动，柳叶刀深深没入徐七胸膛，将他钉在树根上。
徐七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继而失去了意识，只是在最后一刻，依稀听见了什么：
“还真是不顺手。”一人漫步而出。
“你是把我混了过去，可是没有把他们混过去啊。”老大轻叹了一声，也不在乎这少年是否还听得到。
“异子的事情解决了，那么你呢？”这一人身着白袍，黑色的纹样勾勒其上，脸庞显得极为稚嫩，眉目间露出的却是超乎常人的老态，与常人说话，言语间流露出的满是轻蔑。
老大绷紧了身子，陪笑道：“这事情可不都解决了吗？剩下的，剩下的银两我们不要了……”
“哪来的你们？四人不就只剩你一个了？”
“老四……”老大突然想起方才这人在老四身旁走过，挥了挥衣袖的情形。
老大咬紧了牙关，那三人的死他并不会多么在意，而是那三人全死了，自己如今看到了这么多不该看的，终究是不能苟活了吗？
“三百两会给你的。”这人突然说道。
还未等老大有什么反应，这人再度道：
“但是啊，你得到阴曹地府里去拿了。”
老大死了。
七窍流血不止。
插在他胸膛上的，是一张银票，硬如金石的银票，三百两。
秦岭大山深处，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这人的脸色变了变，望向大山深处。
再回头，原地已不见此人。
只剩下两个躺在血泊当中的人。
不知何处，传来了琴声。
琴声悠悠，万物皆相迎合。
琴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什么戏曲的唱腔……
徐七没死。
对啊，他怎么可能死。
老道一而再再而三唠叨他是气运异禀之人，当初不信，现在全信了。
徐七活蹦乱跳，虽然还没到这个地步，但也不差了，至少嘴上功夫全回来了。
“还真是个命大的小子。”
“还不是亏得你这隐世高人出手救命。”
“高人？我不是。”
“你是的。”
“不是。”
“我说是的就是的。”
“我说不是……”
“还是是的。”
“我……”
“你什么你，要拿出点隐世高人的风范好不好！你看你是不是隐世？是的对吧，不然有谁有闲工夫呆在这茫茫大山里头。你瞧你这么高，怎么会不是高人……”
“你的高人是这个意思？”
“不然还有什么意思，人话都听不懂？”
“噢。”长发过肩快及腰的男子转过身去，他开始怀疑自己救这少年的原因了，他后悔了。
“这傻子，还以为救了我就能被叫做高人，看那样子就是没练过武的，估计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徐七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这嘀咕声恰恰好好让男子听了个完整。
男子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手中端着白瓷盘中，盘中放着从徐七肩头取出的银针。男子忍住冲动，忍住把这些银针插回徐七肩头的冲动。
男子忍住拿小屋中东西出气的欲望，慢慢推开门，走了出去，狠狠砸上了门。
——吱呀。
本就不算坚硬的小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哀嚎，再慢悠悠弹开一条缝。
“啧…不仅脾气不好，连个门都关不拢。”
徐七笑了，真正因为轻松而笑了，躺在床上，合上了眼。
即使他才醒来没多久，却也因为疲累即刻沉沉睡去。
屋外传来了鸡的惨叫，细听之下还有人的叨叨絮絮语：
“妈的不就是盯上我养的几只鸡，招你惹你了？”
“跑啥跑，咕咕咕，我是要给你们吃食啊，跑啥啊！”
“那也别啄地上的屎啊！”
“咕咕咕，乖乖过来过来……”
“我就不信抓不到你了，等着被我拔毛剥皮！”
蜀山道，枯室。
“怎么样？”
“我感觉不到异子的存在了，但是……”
“打住！异子死了，那就开心了吧？”
“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可你也得告诉我下面的事情怎么搞？”
“什么怎么搞？你能不能有点架子，说话嘻嘻哈哈不知道从哪学的……”眉心一点白勾玉的枯瘦青年话也多起来了。
“诶？废话怎么这么多……”
“你！”
“嘿嘿，打我啊，追得上吗？”
“……”
少年微咳两声，男人立刻将暖炉推近了少年。少年摆手，道：“没事，别跟个女人一样小心翼翼，我还没到要死的地步…咳咳…剑匣山庄推迟到下个月的论武会，去一个人，不，两个……还有，去南边八荒看看，就是之前四大镖局的那家…叫什么来着…”妖异青年皱起了眉。
“出海蛟龙镖局？”
“对，去探探底。然后西域商队那边看紧些，保证那些商队没太多变数，他们可是掌控着大部分银两…招揽不来的那几个夜别太多插手，引起警觉就不好了。”
本是静静听着的男人突然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干嘛？还有南蛮……”
“够了！”男子轻吼打断少年的絮絮叨叨，侧过半个脸来“鸡毛蒜皮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可不想你太早死，作为师兄弟和…朋友的份上。”
青年愣了愣，继而笑了，无声笑了。
门咔嗒一声轻轻合拢。
再度寂静无声。
“诶呦这破台阶。”男人在外头突然大骂起来，又瞬间收小了声音：“来人来人，这里的台阶太窄了弄宽些，还有那边……”
徐七快笑得抽筋了。
看着桌上一盘热腾腾的鸡汤，和分成数个盘子装的鸡肉，白斩、红烧、清蒸、油炸、小烤……
“不容易啊哈哈哈哈哈……”
长发男人的头顶上还歪歪插着一只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