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鸢赤脚站在门内,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千疮百孔的心泛起阵阵暖意,忍不住伸手握住胸前衣襟,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这份安宁。
齐染染——
贺知鸢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寒冰。
想来明日就是那道士到来之时,今夜,她必须做点什么。
听着贺奕城夫妇二人声音渐行渐远,贺知鸢推开木制房门,试探唤了一声:“李叔…?”
高大的身影立马出现在屋檐之下。
头颅微侧,小心遮挡住左脸那道如同蜈蚣般的刀疤。
“小小姐。”
李德本是祖父留给父亲的暗卫,武艺高强,但自从贺知鸢出生,他便一直跟在暗处,护她周全。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模样,贺知鸢不禁哑然失笑,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最怕他脸上刀疤,每次见到都被吓得哇哇的哭,搞得李德都不敢在她旁边露面。
可也就是这沉默寡言的李叔,毅然以一己之力上劫法场,死在了父亲前头。
贺知鸢眼眶发红,李德立马变得手足失措,直接从衣服上撕下块布来挡在脸上,眼巴巴看着她。
贺知鸢噗嗤一笑,直接凑过去搂住他肌肉发达的小臂,语气满是亲昵:“李叔~”
被她如此亲近还真是第一次,李德浑身都僵硬住了,一动不敢动,心里却想着:小小姐果真是又软又绵,怪不得侯爷总爱抱她。
“李叔,今夜带我出城一趟。”贺知鸢抬起头,正色道。
李德正飘飘然,满口答应:“好。”
等等——出城?!
贺知鸢没多言语,只报之一笑,转身往屋里走去。
进屋之际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捉摸不定:“李叔,待从城外回来,你再考虑要不要告诉爹爹吧。”
李德一惊,他确有想法去请示侯爷,静了静,李德开口:“好。”
小小姐…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
入夜,月色惨白,打更声阵阵入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辆马车疾驰在无人街道,顶着月影一路驶向城外。
一座被栅栏围起的农家小院不见灯火,伴随着一声“吁——”
马车在门口停下。
一身黑衣的李德掀起门帘,“小小姐,到了。”
随后,被黑色斗篷包裹住的贺知鸢走了出来。
……
土胚房内。
睡的四仰八叉的道士任奇丝毫不知危险正悄悄靠近…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很快又轻轻关上。
“唔——”
一股奇大无比的力气将任奇从床上拽起,睁眼的瞬间对上一双凶狠带煞的眼睛,任奇直接吓软了身子,不分青红皂白浑身颤抖着求饶。
“大侠…大侠饶命!小的…小的只是个小道士,从未挡过大侠的路啊!小的把银子都给你,求大侠饶小的一命,求求您,求求你了…”
李德满脸不屑,伸手将他甩到地上。
不过是个懦夫。
任奇忙爬起跪在他身前,不断朝他磕头,嘴里哭喊着求他饶命。
贺知鸢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屋中蜡烛,昏黄灯火幽幽,照的她如黑夜使者。
吹灭火折子,贺知道摘下斗篷上的帽子走到他身旁。
“你可认得我?”平静的童音带着丝丝凉意,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看着任奇。
任奇畏畏缩缩的抬头看她一眼,对上贺知鸢苍白精致的小脸,一个哆嗦眼神躲闪着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小的…小的从未见过小姐…”
贺知鸢懒得与他废话,“李叔,折断他的胳膊。”
这下震惊的不只是任奇了,李德像是听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不可置信的出声:“小小姐?!”
单纯善良的小小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贺知鸢嘴唇抿起,她无法向他解释自己经历的一切。
李德心中复杂,得不到回答,只深深看她一眼,心中憋着气,一语不发拧断了任奇的胳膊。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惊的远处农家小狗汪汪直叫。
任奇抱着软趴趴耷拉下的胳膊疼的满地打滚,冷汗一颗颗从额头滴落。
贺知鸢失去耐心,蹲在地上冷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认不认识我!”
吃到苦头的任奇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下子全部招供。
“我说…我说,您是侯府小姐,我认识,我认识…”
还在想小小姐为何变成这副模样的李德在听到他的话也看了过来。
“是…是一个老妇,带着您的画像找到我,让我明日去到侯府为您治病,与…与另一个小丫头互换身体…”
将一切和盘托出,早已经历事情真相的贺知鸢没有什么反应,而李德则被冲击的失了声。
那边任奇还在求饶,“小姐,小姐,是…是那个毒妇逼我的!她拿捏了我的把柄,我是不得已才答应帮她演戏,小姐您开开眼,我真是被逼无奈啊!求求您放过我,我走,今天晚上我就走!明天我绝对不会出现在侯府!求求您…”
任奇哭的凄惨,一副后悔莫及的神态,以头抢地嗑的满头泥土。
贺知鸢冷笑,前世她怎不知他是被逼无奈?!国师当的不也是开心的很吗?!
前世齐染染在占用自己身份后,使了手段嫁与三皇子,辅佐其登上皇位,一举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而这道士也成了国师,天下除了皇帝,没有比他们更尊贵的人!
而自己的一家…
贺知鸢眼中闪过悲痛,只因这道士一句谗言,皇帝寻了个由头斩尽贺家上百人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齐染染厌倦了他们一家!
“咳咳…咳…”
巨大的心里波动使得贺知鸢咳嗽出声,嘴唇又苍白了些,更显羸弱。
李德已经气混了头,大手抓住任奇衣领从将他拖起,目眦欲裂,眼睛瞪的吃人一般:“竖子尔怎敢?!”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一股尿性味传入鼻子,这任奇竟是吓尿了裤子。
“待收拾了你,我再去捉那祖孙二人!”
李德手上用力,打算拧断他的脖子。
贺知鸢忽然出声:“李叔,放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