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未到……”戚辽玩味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是啊,时候未到,自己对她,何尝不是这个态度呢?
女人有很多种,但大体可以分为两类:可以暧昧的和不能辜负的。凤离,无疑属于前一种,与她交往,戚辽没有半点束缚,风花雪夜、良情一夜,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坠儿,则是后一种。不论在后世还是今生,戚辽始终觉得,当你不能承诺给对方什么的时候,就不要去招惹像坠儿这般的女子,因为她们一旦付出真心,便是倾情投入,极难自拔,若到最后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只会带来伤害和愧疚。
五年了,坠儿依旧未嫁。这是老崔告诉他的,言下之意,一目了然。
“轰隆!”马车停了,也结束了这段尴尬且暧昧的旅程。
戚辽率先钻出车厢,然后给坠儿搭了把手,扶她下车。
“哗啦!”老崔和杜长风齐齐下马。
“大人,你可来了!”呼声下,迎面走来一人,圆滚滚矮墩墩,正是杨大富。
戚辽张开双臂,给了杨大富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在他那肥厚的背脊上用力拍了几下,大笑道:“大富,老子四个亲兵,就你狗日的变胖了,哈哈哈……”
杨大富笑嘻嘻道:“三位兄弟成天跑来跑去的操心,就我窝着打理买卖,不长肉才怪了呢!”说完,又眯了一旁的坠儿一眼,心想你二人居然同车而归,遂道,“哎呀,坠儿姑娘也回来了啊,好好好,来来来,先进城,我给大人接风!”
不想坠儿却淡淡道:“你们久别重逢,自有不少话要说,我还是先回客栈。杨大哥,替我好好招呼大哥,若是怠慢了,我定不饶你。”说罢,便自顾自往城里去了。
“这都还没过门呢,就——”杨大富本想调侃几句,却被老崔狠狠掐了一把,才把后面半句生生咽下。
戚辽一笑置之,转而问道:“大富,这几年生意还好做吗?”
戚辽这话问得十分巧妙,长甸堡既是扼守鸭绿江中游的据点,也是宽甸边区商路的南大门,窦十三把杨大富放在这里,并不是要他来守边修城,而是要用他的脑袋,把南面朝鲜这条线上的买卖做起来。
杨大富道:“棒子胆小,既防着鞑子,又担心我们黑吃黑,每次往来的数量都不大。幸好我们抽税明码标价,又保护他们的安全,所以这几年的买卖倒是略见起色。”
戚辽道:“区区一个长甸,倒是委屈你了。”
杨大富连忙道:“事无小事,只要是买卖,就得用心打理。”
戚辽点点头,道:“你有这份心便好了。”
“大人打算在此常住吗?”杨大富试探着问道。
“要走,也要等开春后了。”戚辽瞅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大富顿了顿,堆起一副笑脸,道:“不知大人几时娶坠儿姑娘过门啊?”
“呼!”戚辽猛的收住脚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一旁的老崔和杜长风都意识到,杨大富闯祸了。
杨大富根本没想到戚辽会是这个反应——这不明摆着的好事嘛!
片刻之后,戚辽方才冷冷道:“记住,我的私事,不用你们操心。老崔,长风,你们先去歇着;大富,我有话跟你说。”
老崔和杜长风走了,临走前,还替杨大富“默哀”了一把。戚辽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可在这一点上,他的态度,实在让老崔和杨大富看着纳闷。撺掇杨大富把话挑明的,正是老崔。他曾不止一次的在私底下说,等戚辽回来,定要撮合两人的好事,像坠儿这等聪慧干练、痴心一片,还苦等了他五年的女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可戚辽的态度,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很快,杨大富就把戚辽领到了一间僻静的小屋里,那是专门给他安排的住处。
杨大富正要关门,却被戚辽喊住:“开着,没外人,亮堂些好。”
“是。”杨大富战战兢兢的站到戚辽跟前,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般。
“大富。”
“在。”
“娶老婆了吗?”戚辽问道。
“有相好的,还没过门。”杨大富据实答道,心想原来大人你也如此八卦。
“想挪挪窝吗?”戚辽又问。
“挪窝?”杨大富不明白。
“旅顺。”
“敢问大人,这是建议,还是命令。”杨大富壮着胆子问道。
“如果你想,就是建议;如果不想,就是命令。”戚辽的话很干脆。
杨大富沉吟片刻,大声道:“我去!”
“想明白了?”戚辽追问。
“想明白了!”杨大富答道。
“说说。”
“边区太小,旅顺够大;大人用我,只为赚钱!”杨大富给出的答复也很干脆。
戚辽满意的点点头,道:“旅顺孤城一座,你不怕?”
杨大富道:“边区五年都活下来了,还怕个鸟!”
一个“鸟”字,顿时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戚辽道:“开春后,你跟我一起走,带你的女人一起去。”
“不带。”杨大富断然拒绝。
“为何?”
杨大富道:“找相好,是一时之快;去旅顺,是要干大事。干大事,便不能有羁绊,大人不娶坠儿姑娘,只怕也是为了这般。”
戚辽有些欣赏杨大富了。四个亲兵,张满沉稳周全,老崔机敏油滑,杜长风轻锐耿直,倒是这个貌似一身铜臭味的杨大富,颇有几分眼光与魄力。戚辽很庆幸自己没挑错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戚辽没有让自己闲着。按照许三多的话说,人活着,就是要做有意义的事。戚辽就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听故事。
讲故事的,自然是老崔、杨大富、杜长风;负责记录的,则是落笔极快的坠儿。三个亲兵没想到自己在边区的经历都能变成说书先生的素材,于是便搜肠刮肚的努力回忆着,有时是一个人讲,其余的人听,有时是三个人一起讲,相互补充。当逝去的时光再次被提起,当曾经的苦难再次重现,不论是讲的人、记的人、听的人,无不唏嘘感慨,缅怀不已。
十几天下来,三个人故事差不多都讲完了,加上先前张满的一册,便凑足了整个故事所需的素材,剩下的,就是整理编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