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令,自即日起,城门关闭,任何人等不得擅自进出,若有违令者,斩!”鞍山城前,一名后金官员正在大声宣读守将的命令。两队全副披挂的后金军站在他身后,宣读完命令,他们就要动手关闭城门。
“嗡!”围观在城门前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这道命令的意思很明显,鞍山城要戒严了。鞍山不但是辽东腹地最重要的贸易集散地,也是辽南海州、盖州、复州、金州通往辽阳、沈阳的必经之地。正月刚过,初春将至,正是百业复苏,商旅进出往来最繁忙的关口,一旦戒严,给普通老百姓和商人们带来的不便和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
“大人,可不能封城啊,封了城,咱们的买卖还怎么做啊!”
“到底是为啥封城啊,官府也要给个说法啊!”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嚷嚷着,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吵什么吵,毛文龙都要打来了,不封城,你们还想反水不成?”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道。
一听到“毛文龙”三个字,城门口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惊诧,有忧虑,有不可思议,更有一丝暗暗的惊喜。毛文龙,一个让后金上下无比挠头的“老流氓”,在后金治下的汉民眼中,却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带来几缕曙光的救世主。当然,在官府面前,他们是不敢流露出半点喜色的——八旗主力离开后,地方官员对汉民的监视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变本加厉,稍有不甚,就会被抓走。
说话的是个矮矮胖胖的旗人,带着几个恶狠狠的随从从人群中穿过,经过那官员面前也不打招呼,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了。那官员被这一幕搞得好不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大声道:“来人,把城门封起来,进去的出去的,统统给我检查仔细喽,要是跑了一个奸细,拿你是问!”然后又看看天色,对人群道,“还有一刻钟,要进城的赶紧,旁的人,都散了!”
“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人群中闪出一人,悄然来到那官员面前,将一块银子塞进他手里。
收了银子,那官员的脸色才稍稍舒展了些,打量了那人几眼,道:“啥事,说。”
那人低声道:“敢问大人,那毛文龙,可是真要打来了?”
那官员面色一沉,道:“不瞒大人,若毛文龙真要打来,我可得赶紧拉着货回辽南去。”
“辽南?”在确认了口音后,那官员又朝那人身后的六七辆大车扫了眼,道,“拉得都是些什么货啊?”
“干货,干货,咳!”那人“竭力”掩饰着,目光“闪烁”不定,“还请大人给个明话。”
“干货,嘿嘿,”那官员干笑两声,道,“就是说,毛文龙真要打来,你就不进城了?”
“正是。”那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来人!”那官员突然提高的声音。
“在!”身后士兵应声而出。
“那这些货统统拉进城里,人,也一并带进去!”
“喳!”上级有令,那些士兵自然人人争先,立刻扑向那几辆大车。
“大人,大人!”那人大惊失色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那官员嘴角泛起一丝坏笑,道,“给你个报效国家的机会。怎么着,不领情?”
“大人,这……”那人顿时就“焉了”。
眼看着大车被一辆接一辆的拖进城门,那官员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放心吧,东西还是你的,本官不会要,可你的货,还有你的人,都得乖乖呆在城里。我也不怕跟你交底,毛文龙已经打到辽阳了,等他的叫花子大军退了,我自会放你们出城。”
“毛,毛文龙真来了?”那人瞪大了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惹来一片哄笑。
“咣当!”远处,鞍山城的城门重重合上了。
那个先前被官员“阴了”一把的商人掸了掸屁股上的土灰,嘴里冷哼一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成走货商人的猴子。与他一同混进城的,还有狗儿和二十个东江军斥候。那六七辆大车上装得确实是干货,可每一车干货当中,都藏着不少兵器。按理说,这样一支“商队”要进城,势必会遭到守城士兵的严格检查,藏在车里的兵器也不可能全部不被发现。正因为如此,猴子和狗儿才想了个办法,假装打探消息,摆出不敢进城的样子。大战将近,城中最缺的就是物资,守城官员断然不会放走这样一只“肥羊”。等商队被“押”进城,自以为使了手段、得了便宜的官员自然会放松警惕,那些夹带在车上的武器也就顺利进城了。
“狗儿。”猴子唤道。
“在!”狗儿一下窜到他跟前。
猴子道:“我带他们先去安顿下来,你四处转转,探探城里的情况。机灵些,千万小心。”
“明白!”狗儿一溜烟去了,猴子朝其余人打了个手势,车队便不急不缓的朝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两个时辰后,狗儿回来了,还带来了城中的军力分布:东南二门各一百人,西北二门五十人,四边城墙各二百人,府衙一百五十人,三座府库各五十人,北城军营三百人,剩下三百人分作两班,巡守城内。除了府衙和北城军营里有八旗驻扎,其余都是汉军。
辽阳。
没有战旗,没有方阵,数万人乌压压一片,排着松散的队形,却宛如饥饿的狼群,人人眼中都泛出绿色的凶恶的光芒——这,就是东江军。
辽阳城头,一位少年眉头深锁。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乱七八糟的军队,如果放在后金,领兵的将领统统都要受处分。可就是这样一支连武器都不齐的叫花子大军,硬是打下了镇江,突破了连山关防线,一路杀到了辽阳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