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看着眼前形同陌路的男子,心中的那份爱恋早已不复存在。
“水辰,如今我已是个将死之人,过往之事不必赘言。今日我只求你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不!”
水辰猛地走向东觉,脸上的温柔全然不见。他指着那颤抖不休的身躯,冰冷的声音兀自响起。
“你是不是喜欢他?”
“什么?”
杜若错愕地迎合水辰满是怀疑的目光,她顿了顿,嘴角浮上无奈的笑意。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从你死的那天起,我的心也就跟着你一起死了!魔君告诉我,璇玑石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才使我振作起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竟还在这里指责我么?纵使全天下人皆唾骂于我,唯有你不能!”
水辰的声色愈发俱厉,他看着地上枷锁缠身哀嚎连连的仙山弟子,掌中腾起一股强大的寒气。
霎时,狂风大作,霜雪混着他唤出的寒气,将众人露出的肌肤刻上冰石般的霜雕,坚如磐石,难以动弹。
“唔……”
“啊!”
“……”
痛苦的呻吟连绵不绝,杜若惊恐地看着眼前心如蛇蝎的男子,泪光微泛。
玲珑死命咬住嘴唇,她看向同样饱受煎熬的蒲雨,如鲠在喉。
蒲雨微仰起头,他不愿看到她为自己担心忧愁的面容。纵是一分憔悴,他都不愿在她的脑中停留片刻。
叶清仙缓缓推开水若,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水若姐……你别哭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
语罢,她走下台阶,怒目望着仍在操纵霜雪的水辰。
“帝君,你还如此执迷不悟么?”
“别说了。”
杜若侧过头,眼中的寒光倏得闪起,慑得叶清仙浑身不自在。
“水辰,你执意要如此吗?”
那声音再无半分起伏,冰冷得教人不禁退避三舍。
水辰终于停下手中的灵息,他回过头,不屑地目光在她平静如水的脸上停留驻足。
“没错,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对你的爱,究竟有多深!”
“啪。”
清脆的耳光声突然袭来,杜若猛地扯下头上的蝶恋花,狠狠扔到脚下。
“水辰,当时年少倾心于你,日久生情结为伉俪。如今看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愚蠢至极!见君如斯,昔日誓言,如同此花!”
她闭上眼,掌中涌出无数火光,将地上娇嫩欲滴的蝶花吞噬得一干二净。
“不要!”
水辰不顾火舌蔓及之痛,伸手便钻入那灰烬之中奋力拨弄。白如瓷的双手被凶猛的炎火灼得伤痕累累,终究捧得那万般凋零中的沧海遗珠。
“若妹妹,你看,我……我捡回来了。”
水辰顾不得手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他激动地将手上的花瓣递上前,欣慰一笑。
纯净如初,眉眼如画。恍然一望,这清淡如水的男子还似当年。杜若望着他手上仅余一片的定情信物,倏得笑了。
只是那笑唯有她自己明白,多少世故,多少复杂。
“呼。”
杜若轻轻一吹,那纯白无暇的花瓣即刻随风飘荡。遁入漫天的飘雪,无影无踪。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水辰强抑的泪水终于迸涌而出,他看着杜若冷静至极的脸,再也不能隐忍分毫。
“你到底想要怎样?难道要我把心剜出来给你看吗?”
“爹!你放手吧!”
水若突然跑下台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身旁的杜若立刻俯下身将她拉起,无奈地上之人执拗如她,只得作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了拯救良性泯灭的父亲让出的自尊。
这种骄傲,她有,她的女儿也必须有!
“水辰,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屠尽仙山,夺走神器,让我复活?我告诉你,我宁愿选择在那黄泉畔停驻三生三世,也不会再在你身边多停留一刻!”
杜若冲着身旁的叶清仙指了指地上的水若,双拳微微攥紧。
叶清仙点点头,她迈上前试图将低头不起的女子拉起,不料一股寒气顿时袭来。
“唔。”
水辰盯着一双血红的怒眼,形如怖鬼。
“是你,都是因为你!”
叶清仙还未回过神来,又一团强大的冰霜气息迎面而来。她闭上眼,似乎做好必死的决心。
不料,掌中的璇玑石又现异光。它缓缓升上半空,发出无比灼人的光芒。光线所及之处,众人的捆仙锁纷纷脱落,肌肤上的霜雪桎梏亦随之融化。
玲珑呆呆地望着天上的璇玑石,喃喃自语。
“大哥,是你吗……”
“玲珑,你没事吧!”
方能动弹的蒲雨迅速跑到她身旁,关切地查看她身上的伤口。
“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东觉上仙和阿舒。”
蒲雨不舍地转过头,只见东觉早已恢复常态,手持长剑侧于叶清仙旁。
水辰如同被控制般僵在原地,他惊愕地望着那飞速旋转的神石,难以启齿。
“就是现在了……”
杜若痛苦地别过头,她死咬下唇,微颤的手久久难动,似是被往事勾连的前情缠身难脱。
半晌,她摇摇头,终是一掌将叶清仙推上前。
霎时,璇玑石骤然降落,化为一把七色流光的上古神剑,随着她手臂不自然地滑动,径直捅入水辰的心房。
“是龙霄!大哥的……”
蒲雨将手轻轻抚在她欲要继续言说的唇上,微微一笑。
混着汩汩温热的血流,龙霄周身的光亮愈发恣意。叶清仙瞬间脱开手,连连摇头,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趔趄,重重跌倒在地。
“我……我杀人了……”
仍跪在地的水若猛然抬起头,她看到父亲脸上狰狞的表情愈加平淡,心中的痛感油然而生。
“不……不要,爹你没事吧……”
水若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她慌乱地抚摸着水辰凉如夜华的脸,泪水再次涔涔而落。
这一刻,水辰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杜若一声长叹,眼角的湿润终是随那漫天飘散的霜雪一并滑下。她微微侧过头,剑口处的鲜血仍渐涌不停。
“若儿,爹没事,爹突然觉得很舒服。”
身后的东觉一言未发,他缓缓收起手中的长剑,抬头望去。
风雪,似乎刮得更猛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