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非要等爹爹屠尽这仙山弟子，你才肯和那璇玑圣女出来么？”
殿外，水辰依旧轻柔地唤着屋内的女儿，只是满目柔情间多了一分难以捉摸的阴冷。
水若看着身前大放异光的叶清仙，竟一时语塞。她紧张地摩挲着手中的雪心铃，不安的恐惧笼罩全身。
只怕，又是一场恶战要开始了。
叶清仙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她缓缓走向那满脸惊骇，手掌摊开。
“拿出来吧。”
“什，什么？”
水若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手中的神器愈发紧握。
叶清仙轻蔑一笑，掌中灵光一闪，冒着寒气的碧天雪莲即刻出现在手心。她闭上眼，再不管水若或惊或恐的面色，周身缓缓腾起蓝色的微光。
她明白，纵然璇玑在手，可到底也不能长久操纵。唯有以突破境界为幌，借口神石已与自己合二为一，望以此慑住那染尽鲜血的帝君。
“帮我。”
片刻，水若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半空中寒光四现的雪莲，心中完全感慨。这雪莲本是她想在解决一切后亲手交付，但现在……
“罢了。”
水若摇摇头，她将雪心铃亦持于半空，双眼微闭，口中默念心决。渐渐，悦耳的铃音再度响起，混着雪莲的灵光，一点点输送入叶清仙的眉心间。
叶清仙盘坐于地，双手落膝，体内尘封已久的冰水之气复被唤醒。她长吁口气，将雪莲的寒气缓缓化入血液，任凭其四处游走。
铃音愈发响彻，方平静的璇玑石又现异光。它随那铃一并升起，相互交织纠缠，现出胜前百倍的惊人光芒。
那光耀眼灼目，纵连殿外的水辰也微微眯起眼，眉间紧皱。
“若儿，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唔……”
慌乱间，叶清仙恍然感到是一双轻柔的手替自己安抚，体内的灵息温暖湿润，丝毫未受周围光亮的影响。
光影缭乱，水若隐约看到一袭青衣在那迷醉中茕茕孑立。不知为何，那女子模样愈清晰，她的心便越痛。
乌发垂膝，滑如绸缎。
叶清仙微微睁开眼，只见一位陌生的女子在自己身旁加持保护。容色如云，娇柔可人。发髻上别了一朵奇特的小花，花开如蝶，凄美楚楚。
“你……你是谁。”
调养气息间，叶清仙试探性地问了句。
那女子态生两靥，嫣然巧笑。似春潮带雨，完美的容颜一览无遗。
良久，轻轻的声音才徐徐入耳。
“两重之法刚刚修成，这几日还是不要继续修炼的好，以免劳损过度。”
“啊……是，多谢姑娘了。”
女子摇摇头，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水若身上。
璇玑石的流光，终于散了。
霎时，水若的心口似无数千针一并扎入，煎熬难忍。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身，几近要瘫在地上。
叶清仙欲要跟上前，那女子却突然冲她摆摆手，眼中透着格外的坚毅。
“你到底是谁！”
水若猛地抬头，眸光间尽是说不出的凶狠。她怕，她太怕了。她和小不点，再也禁不起一丝一毫的折腾了。
女子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角，竟渗出串串泪珠，晶莹剔透。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水若本想躲开，可那温暖的触感教人难以抗拒。她甚至觉得，那便是娘亲的感觉。
哪怕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
女子站起身，眼中的柔情瞬间转为一摊难以复燃的死灰。她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从容地推开。
“不要……”
话未出口，浓重的血腥气即刻传来，夹着无情的霜雪，落在仙山每一位有情人的身上。
“水辰，别来无恙。”
循声望去，水辰方弯上的嘴角戛然停止，他看着那熟悉的女子，惊愕地一语难发。
女子望向地上大大小小的尸骨，又抬头向那漫天风雪看去。眼中，凄情怆感一并齐发。
是呵，触景生情，如同自己当年死去的那个苦寒之地。
东觉亦扼住自己颤抖不停的身躯，惊恐地看着伫立眼前的青衣女子。
水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她拉过叶清仙的手，想要将大门重新关上。
“不用了。”
叶清仙将璇玑石握在手中，迈着女子走过的路，步步向被鲜血染尽的屠戮之地踏去。
地上，除了曾系一门的香雪，亦有灵越和星荆弟子的尸骨。
或断手，或挖眼，残忍至极。
陡然，七烟和落苍穹的尸身闯入她已然颤抖的视野。
“怎……怎么会？”
叶清仙别过头，只觉胸闷难受，欲哭无泪。她对上玲珑的枷锁满身，迎上她红如榴石的双眼，怒火似北风喈喈，难以浇灭。
“北漠帝君，为了这块破石头你便要屠尽我玉壶仙山么？！”
她将璇玑石高高举起，全身涌动着难以凌驾的寒气。
水辰并未理会她的厉声厉语，他的一门心思都在身前的女子。
良久，那满是温柔的言语忽又响起。
“好……好久不见，你……还，还好么？”
他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暌违多年的脸颊。不料，青衣女子厌恶地向后一躲，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惑意。
她指着满地尸骨，声色凄厉。
“水辰，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水辰猛烈地摇着头，像丢了魂般跪在地上，不断念着忏悔的词措。
“对不起，杜……若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要我活过来还是想要北漠不再受灾？水辰，那一日我便告诉过你了，此生遇君，绝不后悔。若有来日，再当结发！”
杜若一声长叹，她晃晃头，眼中是何等绝望。
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神识常年在黄泉畔游荡，久久难入轮回。若不是璇玑石的强烈召唤，她竟不知昔日温柔的辰哥哥竟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水辰看到她眼中绝情绝心的离意，本就颤抖的身体愈加狂躁，他疯狂地将杜若揽入怀中，嘴唇胡乱在她脸上烙下印记。
“若妹妹，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么？我答应你，我不再杀人，永远都不会了。那璇玑石我也不要了，只要有你……”
“够了！”
杜若一把将相思成痴几近成狂的水辰推开，缓缓合上眼。
“水辰，你还不明白吗！摧毁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当年若不是你为了修行，独占北漠之地，我又怎么会落下久疾难产而死？每个人都有欲望，但你不能为了自己的贪念就去毁掉别人的生活！最令我心寒的不是你杀人，而是你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可以利用我们的亲生女儿！她……”
言语激动，她一时哽咽，泪眼婆娑。
水若呆呆站在原地，仿佛身上的所有都不再属于自己。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体被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嗅着那熟悉的味道，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叶清仙摸着她散乱的发丝，久久难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