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将眼前绵绵长长的山峰照映得甚是清亮。千年的积雪皑皑发光,脚踏之处流溢着袅袅的颤音,颇为壮观。
夜幕下,叶清仙一干人相继跟在水若的身后,时刻提防着四处的境况。手中的剑闪着灵光,伺机而发。
倒是最前端的蓝衣女子笑语盈盈,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雪峰轻轻说道。
“你们看,这是霜雪岭最高的一座山峰,相传它自天地初开时便屹立于这世间,得神灵庇佑。所以每逢雪灾风难时,帝君都会率领部分将士前往此处做祭天仪式。只是……”
言尽于此,水若的目光忽又黯淡,她顿了顿,终是没有再言。
后面的人也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着眼于这茫茫雪地,各怀心事。
“水若姐姐,我们是先进城休息吗?”
叶清仙明显感到她的步伐愈发迅速,像是故意要将他们引向未知的国度。
“啊,不用了,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直接到天池。稍后我们采集完便到城中休憩一晚,免得过早被帝君发现不好收场。”
“可,这不是偷吗?要是让北漠帝君知道了,你和你的父亲都会有麻烦的。我怕……”
叶清仙故作一副担心忧虑的样子,她看向迟迟不语的水若,面露哀色。
“水若,你到底什么意思?”
玲珑不知何时窜到她眼前,双眼瞪得似铜铃般大。
蒲雨也缓缓走上前,默默看着愈发异常的蓝衣女子。
唯有宁衡至始至终站在队尾,洞悉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她知道,甚至他们都知道。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和她一样的人呢?
这层窗纸尚未捅破前,他从来都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宁衡明白,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耐心等待。他摸摸自己的脸,怅然地捧了把地上的霜雪,朝天一洒。
水若瞥过队尾毫不在意的男子,眸光透着难以寻觅的阴冷。她即刻摇了摇头,转为一脸透着歉意的微笑。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嘛!这碧天雪莲虽是天池的圣物,但勾雪城皆知那帝君是钟信天成之人。若我们将这雪莲提前采走,帝君便会认定它失去了原本的圣洁。而我们又有紫珩和离尘两位至仙作保,他就是想惩戒我们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这是先斩后奏?”
蒲雨玩味地抚着干净的下巴,颇有深意地朝她望去一眼。随后,不顾玲珑发出的强烈抗议,径自将她向后拉去。
“哎,我还没说完,你拉我干什么!”
瞬间,蒲雨的眸色呈出夜一般的黑寂,他微微摇头,双唇上下轻碰。
那是!
玲珑恍然大悟,她亦冲他点点头,朝水若的方向恭敬地行了礼,朗声说道。
“对不起了水若,刚才多有冒犯。现在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
叶清仙微闭双眼,神识里缓缓闪过玲珑劝诫的声音。
天幕下,一条玉龙正从云雾间放眼俯瞰。
***
“呼~呼~”
刺骨的寒风夹着硬如石子的积雪刮在众人单薄的身躯,发出诡异的响动。纵是一次又一次冲倾世施加火灵的叶清仙,此刻也明显感觉体力不支。
“水若姐姐……这里,怎么会这么冷?不是说,只有天池才会……”
话音未完,又一阵针刺般的劲风掠过,活生生将她向后吹去两步。
宁衡赶忙冲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叶清仙一把揽入怀中,气愤地看向无动于衷的水若。
“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
“别,别怪姐姐,这有可能只是北漠帝君设下的机关而已……”
叶清仙在宁衡温暖的怀中贴了好一会儿才渐恢复些许气色,她轻轻拍向那久不回身的脊背,没想到却被狠狠回绝。
水若死死握住她的手,凶光毕露。
她朝天上猛然一指,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机关?这霜雪岭哪有什么机关可言!纵使有,也就是你们现在感到的风霜罢了!怎么样,这就是我的故乡,你们喜欢吗!”
霎时,空中那条追随至此的玉龙狂光大起。耀眼的白光衬着周围暴如野兽的霜雪,承袭排山倒海之势朝着众人猛然袭来。
风雪弥漫,山岭缭乱。
恍惚间,叶清仙仿佛看到一个发如流泉的蓝衣男子抚了抚水若的头。可不过须臾,自己的双眼便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不知何时再感到熟悉的三寸日光,叶清仙只发觉周围尽是干枯的杂草,偶有几只鼠蚁相互窜跳,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古味,令人作呕。
她方想直起身与那阳光多接触分毫,不料身上被套满大大小小的枷锁。叶清仙奋力集中灵息,却发现体内气若游丝,连最基本的炼气都难以实现。
“呵。捆仙锁么?”
捆仙锁是所有仙家的克星,上到至仙、下到散仙,无一幸免。更何况她叶清仙不过一届元婴,没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这枷锁拥有吞噬灵息的作用,若囚者一直佩戴,境界受损不说,只怕今后也再难提升突破。
叶清仙极力抑住眼角前即将迸出的泪水,她环顾四周,发现方圆几里的牢房只有自己一人。就连腰间上的灵玉和倾世,亦都纷纷不见。
“看来,帝君应该是将我们关押到不同地方了。”
她挠了挠头上瘙痒的皮肤,静靠在肮脏的土墙上,望着透气窗折射过的微弱阳光,惨然一笑。
“水若啊水若,枉我到最后还对你心存一份期待,你和你的父亲,便是这样回报我的么……”
她揪着地上干枯的杂草,手上的关节愈发清晰,指甲混着泥土,发出“呲拉呲拉”的响动。
怎么办?
叶清仙拼命摇晃着脑袋,想要从中挤出些许有用的信息。可如今她连玲珑的神识也连不上,更不用提脑中的那一团浆糊了。她闭上眼,脑中却只有宁衡或笑或怒的身影。
“要是宁师兄在的话就好了……”
明明,明明要坚强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是……
叶清仙摸着脸上愈发恣意的泪水,终于不再压抑。她撒开双手,将头埋于膝间,放声痛哭。
“爹、娘,我好想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