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能出来……”
程霜的面色顿时灰沉，甚是惊愕。
玲珑双手微微一抬，那未央琴即刻向她奔去，散发出浓烈的檀木香气。
“程霜，你千算万算，却还是棋差一着。器灵之位岂是你说变就变？若非你抽我精血引渡其中，这未央琴又怎会被你迷惑至今！”
蒲雨望着眼前性情大变的玲珑，虽不知是好是坏，却早已泪眼婆娑。
“玲珑，你没事吧。”
玲珑淡淡地摇了摇头，随手幻出一面巨大的百花墙将所有人隔绝在内。
“这是我和程霜之间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蒲雨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转身走到欲要前进的叶清仙旁，死死按住。
“随她去罢。”
“可是……”
叶清仙方想言语，蒲雨手心里传来的灼热气息却迫使她不得不闭上嘴。
她只好看向一旁的宁衡，小心翼翼地捏了下他的袖子。
“宁，宁师兄，别生气了。”
宁衡微微一笑，收起袖子向身后退去两步。
水若将叶清仙拽到一边，指着前方的花墙，小声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玲珑，至于别人……该来的总要来，躲不过的。”
叶清仙看着宁衡冷冷的背影，心凉如水。她将左耳静静贴在百花墙上，仔细聆听。
***
百花墙外。
玲珑和程霜二人彼此对视，久久不语。
片刻，起风了。
红灯笼仿佛刚被人点亮的娇羞，星火随风摇曳。天街夜色，月华似练，可被如此至景拂过的只有凉薄的情面。
程霜望着肩上逐渐消散的未央琴印迹，大声惨笑。
“哈哈哈……”
玲珑轻轻抚动琴弦，委婉连绵的琴声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于一墙两面，缓缓流淌。
琴音一出，墙内的蒲雨和墙外的程霜，纷纷露出莫名的伤意。本是清亮如歌的飘飘仙音，却夹杂着过往的哀思，变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这是……未央赋？”
程霜瘫倒在地，一双美目顿时失光，黯然无神。
“原来，我终究还是学不会这精髓。”
玲珑渐停下手中地拨弄，抬头观望满天星火。
“程霜姐姐，呵，现在应该是红叶圣使了。想想我们当初未降临人间界的日子，有多么快活。大哥不善言辞，如同生父，我们便跟在蒲雨哥哥后面玩。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常会和我做一种五指相牵的……”
“别说了！”
话音未完，程霜却再也无法承受，纵使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在当年仙魔之争中被摧毁得一干二净，可此情此景还是免不了教她情难自已。
玲珑俯下身，意欲将她拉起。不料程霜身后一转，完美错过了她伸出的手。
“姐姐，你连试竟也不愿试么？”
“试？试什么？怎么试？我早就不是过去那个任你们耍的团团转的程霜了！”
程霜从冰冷的石地上站起，眼中的最后一抹苍白也被无尽黑夜的噤默吞噬。
玲珑疯狂地摇着头，死命拽住程霜的双手，五根红线缓缓显性，套于她二人的一对手中。
“你撒谎！看，这红线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么多年，你依然还留着不是么？你……”
“哗。”
玲珑刚要将手收回，只见程霜毅然从袖中掏出斩情思将那五指红线一一砍断。徒留几抹跨越千古的殷红缓缓飘落，无人知芳踪。
“这样，便可以了么？”
程霜满意地看着斩情思上残留的几抹红丝，玩味一笑。
玲珑呆呆地望向漫天红霜，记忆中熟悉的红香结气愈发浓郁。她抽了抽鼻，眼眶微微泛出些许泪珠。
待空气中再也觅不到那红线的半分遗丝，她才缓缓开口。
“真的要……连最后的一点眷恋也都毁掉吗？”
那声音，透着十足的哀默。若非心死至极，断不会如此沙哑暗沉。
程霜一把拭去斩情思上的残物，重新收入袖中。
“眷恋？从蒲雨说要开口救你的那一刻便都没有了。”
“那是因为玉枢壶落入离尘至仙的手上，你呆在里面是最安全的。可未央琴已经受尽这千灯镇的磨难，我几近气绝，若不早日渡出，只怕神器也会不保。”
玲珑握着手中的未央琴，粉扑扑的小脸在灯火的照映下异常炽烈。
程霜抚着残破的衣襟，朗声说道。
“多说无益，今日你若不留下神器和那圣女，休想逃出这千灯镇！”
玲珑拨动起琴弦，只不过最末等的灵息，程霜的双腿便开始浮上些许血痕。
“程霜，你这是在送死！且不说我这未央琴，单凭蒲雨那虚妄镜，你也难以脱身。我劝你快些让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会杀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呵。”
程霜颇有深意地勾上唇角，邪魅一笑。
“杀我？这些血痕或许能说明你有这个实力，但你有这个胆子吗！我虽入魔，但和玉枢壶的契约却仍未结束。就算你像我一样用精血代替，可若来日大哥知道此事，你们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玲珑慢慢收回抚在琴上的手，浑身颤抖。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明白。站在眼前的这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再不是那个与他们一般大小的器灵程霜。
玲珑想，她说的对。她是魔界圣使红叶。
这世间，再不会有那样一个会对自己推心置腹、会和自己玩五指相牵的程霜姐姐了。
玲珑突然咧开嘴，冲她笑了笑。
“红叶。”
话音刚出，程霜愣了愣，随即又恢复如初。
“怎么？”
“长乐……未央。”
未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玲珑不知何时又将手放到未央琴上，飞速地拨弄着琴弦。
琴声再无那曲《未央赋》般悠扬委婉，而是处处疾走，凄然悲切。如天上轰然炸裂的星火，只留下狂欢后空无一人的孤单。
程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地被放空，大脑像被无数双大手轮着番地抽走掏掉。
一墙之外，蒲雨瞬间拉回叶清仙，利用虚妄镜搭设出分音幻术。
“这是……”
明亮的灯火间突然出现一枚圆形的巨大黑洞，顷然整座古镇漆黑一片。
“不好！”
蒲雨摧掉花墙，掌中现出熊熊火苗照亮四方。
玲珑收起未央琴，转身冲他微微笑去。
“没事，是魔界的人将她带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