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觉得度要是能以数值计的话, 这会儿苏清头顶上大概要拼命地冒出+1+1+1……
从在书院门口看过那幅字后,对方对他的态度就微妙地友起来——倒不能说先就不友了,大概是普通友人和挚友的区别——而这会儿, 他礼节性地称赞了这一排破落瓦房后,似乎更是直接刷爆了对方的度。
楚路:“……”
说实话, 他并不怎么需要这种。
而另一边, 似乎是因为审美异于常人而难得找到赞同者的苏清以一副终于找到知己的态度,滔滔不绝起来, 从“群山依偎、隐隐于市”、到“绿水环绕、君子节”……
显然对方对这山林景非常喜欢, 似连里面的一草一木的错落都能说出个特别的布局来。
末了,对苏清总结道:“书院创立人为选这个地方, 必很是耗费了一番心思。”
楚·创立人·路沉默。
那倒是没有,他那时忙的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儿, 根本没空关心这细节,书院地点都是系统帮忙规划的。
而且选择地点的具体原因, 跟方才苏清说的一切没有一点关系。在那年景里,没工夫考虑么景不景的, 他选地方主要是为了安全。免得有么盗匪流寇的, 直接抢了地盘占山为王。要是果真演变成后者, 就真成笑话了。
显然, 这还没完,苏清说完那段话后,立刻将期待的眼神投了过来, 像在等待么肯。
楚路:“……”
这孩子真的知道修这书院的人是谁吗?
楚路这略有久的沉默让苏清有急了, 他忍不住又催促的问了一遍,“言弟?”
楚路却从他这态度中反应过来么,若有思地看向这个年轻人。
——知道的。
这孩子是知道的。
不管是进书院时看到的那幅字, 还是这群瓦房。
他想到了在茶馆中说书那次,苏清的猝然起身。
还有后来,酒肆再见时,对方对自己的介绍……“覃州”么?
楚路忍不住在心底微微摇头。
就这结果而论,“霍丞相”当年覃州布施的“邀买人心”举……还真的买下个傻狍子来。
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楚路的久久沉默到底让他忍不住露出破绽来。原本似友人随意玩笑的神态维持不住,眼底不由露出类似焦急又似期盼的神色。
楚路这次却没有像一样附和客套地肯,而是轻轻摇了下头,又缓声问道:“清兄是覃州人吧?”
“是。”苏清意识到么,脸色变了变,旋即又急促地想要解释,“……”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尚未出口,袖子就被另一侧的李伯谨暗地拉住,苏清出口的话一顿,脸色难看的沉默下去。
他后的一路都未曾在开口,而是由最开始沉默言地李伯谨接过了引导游览责。
说实话,担任导游这项职责而言,李伯谨要专业得多了。
——专业中又透露出稍有距离的疏远来。
楚路倒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生出么不的情绪。事实上,要是这几个小子能因为这次的事儿长长记性,不至于对谁都这么“推心置腹”,楚路倒还放心。
……
…………
等李伯谨将楚路送到住处回来,就看到同窗一脸郁郁地蹲坐在地上,边儿上那块草地都快被他薅空了。
李伯谨叹了口气上。
却是道:“清,你今日行事实在太莽撞。”
苏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本来又是气氛又有一丝丝不被认的委屈。
只是这会儿,他在同伴的目光逼视下,这情绪尽皆化成心虚……他确实是着急了。
“……”
他嗫嚅了两声,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草叶,稍稍提高了声气道:“言弟才思敏捷又谈吐不凡、与那只知道人云亦云的庸人不一样!”
他本来觉得对方会懂的,能够看白那人的忍辱负重。
李伯谨摇头:“那也太仓促了。”
苏清本来还欲要辩解么,在的结果就是最的证,他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李伯谨见状,也不再继续指责,而是又上一步,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仰首看看浩浩苍穹。
半晌他叹道:“这事儿急不得、不能急……”
就连他们在,还只是书院学子。
苏清低低地应了一声,也抬头看天不再说话。
李伯谨却知道,对方的心情只是更加焦灼。
与自己不同,他这位同窗友,似天生就生得一副极具正义的性格。
说实话,李伯谨对此实在是有奇怪的。同是经历过覃州灾年的人,生死下,么善恶分、是非公理辨早都模糊了,在那般情形下,守住“人性”这最基本的底线已经是非常难得了,真不知道苏清者过剩的正义到底是如何来的。
也或许……
正是有人的庇护,他们才得以成为知礼懂义的“人”吧?
李伯谨回忆起那年,不由又是神色怔忡。
都说当年霍相在覃州的布施是为了邀买民心、博个名声。
是能轻描淡写用嘲讽的话说出这种评价的,必然没经过灾荒饥馁,在那时候,如果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别说人心偏向,就是把命卖给那个人他都心甘情愿,更何况那人的布施救了他们一整家。
至于忠奸善恶?那时的李伯谨不在意、也在意不起。
他甚至于想着,若是天底下的贪官奸臣都愿意费钱费粮来给他们一口吃的,那奸佞人还是多的。
只是随着渐渐的长大事,又幸而得机会读书识字、知礼正德,再回首看那年的种种,他也终于白并非“贪官奸臣”如此、而是“霍相”如此。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位如此的“奸佞”,也再难有这样一位“圣人”。
读圣贤书、立匡世志。
这几乎是每个士人曾发过的宏愿,而真正为践行的又有几何?能为有成的又有多?他们何其有幸,能在这飘摇山河,得庇护。
只是偿恩尚且未及,噩耗却先一步传来。
那日的书院一片静默,夫子手中卷滑落于地,他却只俯身拾起,背向静|坐。
那一声悠悠长叹几乎撞进每个人都心。
学子的视线交错。
有不知以的迷惑,更多的人却是默然。
食能饱腹、屋能容身,有书读、有师长同窗相伴。
在外的灾荒连年下,这里像是不知凡尘忧扰的桃源乡……究竟何至于此、他们真的不知吗?
——海晏河清、盛世长乐。
那位大人亲笔题写、遗忘在此的那副字,是否是他心底最真的期许?
倘若这真是那位大人给自己选的结局,那——
有人于飘摇世给他们筑一托身,学子唯愿以七尺躯承公未竟志。
苍穹下,几缕浮云飘过,这云再深再厚,也遮不过身后的一碧如洗。
苏清觉得书院这地方选得,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就像在,再如何郁塞的心情,只要仰首望这碧蓝苍空,便深个人力渺小孱弱无力至极,而个人悲欢亦是如此,这么一想,连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再一想想,言弟虽然没给肯的答复,却也同样没有否认啊。
只是那暧昧的态度实在是有得琢磨,若是让苏清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又不知道了。
苏清忍不住又抠了两下已经秃了的草地,半抱怨地开口:“要是归宁还在就了,他这肯有子。”
姚川,姚归宁,曾经郴山书院的首席,在正求学于京城的太学学府。
他正在……跟人吵架。
或许也没到“吵架”那么严重的地步,只不过气氛确实紧绷。
这位体格有瘦弱的青年紧紧捏着手里的一沓纸稿,眉头紧锁的怒视着眼的锦衣青年。
那锦衣青年倒也不在意他的表情,甚至于有疑惑道:“姚归宁,最近没惹你们吧?”
太学里面的学生组成要较下面的书院复杂,既有王公贵族、达官显宦子,又有从各地遴选上来的寒门学子。不过两方大多数时候都泾渭分、互不干涉,甚至于坐在一屋里听夫子讲经义,中都得分出一条楚河汉界来。
不过,谢小爷实在嘴欠又手贱,进书院也没过一个月就闹得鸡飞狗跳,遭殃的不只是和他同阵营的人,就连那寒门学子亦被闹腾的不得安宁,每逢那种时候,出面的就是隐隐有寒门领袖势的姚归宁。
一般这时候,谢央也就选择息事宁人了。
能在这里上学的官宦子多有点政治敏度,陛下登基这几年选择扶持寒族的态度太过显,又屡屡亲临太学巡视,重视程度见一斑,谢央就算有个位列公的祖父,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而且姚归宁这个人……
那整天都没么表情的一张脸,干么都一板一眼又吹毛求疵的性格……总让谢央想起自己的祖父,先天就怂了一头。谢家这位下来的独苗苗、亲娘求了十多年才求来的嫡子,一出生就全家含着捧着,若说有么怕的,也就是谢家那位老太爷了。
是谢央觉得自己这次实在是冤枉。
他上次闹腾太过,被夫子捅到祖父跟,回去被摁着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还差点请了家。经过了这么一遭,他安稳了一段时,没理由被姚归宁找上门来啊?
姚川看着对方这浑然不在意的态度,忍不住又将手中的纸稿捏得紧了,他哑着声问:“这是你写的?”
谢央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么。
他脸色骤变,不由心中暗道一句“坏了”。
确实是他写的,上次他这话本子写了一半,夫子突然来查,紧急下,他就给塞进了姚归宁的策论稿里,毕竟这是一位一般不会被查的学生。果然险险逃过一劫,不过后来一散课,他就被李十二那几个人招呼去打马球,走得太急把这事忘了。
姚归宁……不会直接就把那策论交上去了吧?
又想到今天一大早,对方就被夫子叫过去。
嘶!!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