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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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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扬州轻取南京阴暗潮湿的牢房,一盏如豆的油灯,发出昏黄的微光。屋顶不时滴下水珠,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墙角处老鼠明目张胆地出来觅食,臭虫也在床铺上爬来爬去……巳经是二更天了,王礼还没有一粒粮食进肚,饿得他腹中咕咕一个劲儿地响。他使劲咽了口唾液,心想,也不知自己的弟兄们该如何动作。

一股饭菜的香味飘来,牢门也被推开了。崇刚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颇为关切地王将军,早该饿了吧。是我吩咐不让狱卒给你那难以下咽的狱食,一时我又脱不开身,这饭就送晚了。”

王礼满心疑惑:“怎么,崇将军特意给我送来美食?”

崇刚一样样摆在肮脏的木桌上,整只的烧鸡,整个的猪肘子,整条的大江鱼,还有整坛的美酒:“王将军怎能吃那猪狗食不如的牢饭,看看这酒菜您可满意?”

“崇将军这样待我,也不怕王彬大人怪罪?”

“我是背着他呀。”

“绑我时,你可是够狠的。”

“你不明白,那是当他的面,做做样子而已。”崇刚倒上酒,“王将军坐下,你我说说心里话。”

“有什么可说的?”王礼对他始终保持着警惕。

“咳,你不要以为我在御史衙门堂上,与王彬一唱一和,其实我那都是假话,我和你们一样,是想献城,另寻富贵。”

“我,”王礼停顿一下,“我何尝想要献城?”

“王将军,你就别瞒我了。王彬令我全权负责城防事宜,你我吃饱喝足,叫上你手下的弟兄,今夜三更便献城投降,泼天的荣华富贵都在向我们招手。”崇刚举起杯来,“请王礼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由自主地坐在了桌旁:“我可是真饿了。”

“这就对了,干了这杯。”

王礼端起杯,看看崇刚,见他杯到唇边并未饮下,便也放下酒杯,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崇刚:“崇将军,先吃下这个,不能空腹饮酒。”

崇刚接过鸡腿,大口就吞咽起来,“我先吃,要不然将军你不放心。”

王礼这才放心地吃下鸡腿:“不错,好味道。”

“王将军,你看,我们三更献城如何?”

“我哪敢再生此意?我只是提醒一下王彬形势严峻,他便诬我投敌,再有此念,还不将我碎尸万段?”

“其实,王将军的意思人人明白,如今是大势所趋,燕王坐天下已是必然,我们何苦陪着皇上一起殉葬呢?”崇刚再次举起酒杯,“王将军,我都和你推心置腹啦,你就不要再对我有所提防了。”

“怎么,崇将军当真要良禽择木而栖?”

“如有谎言,天诛地灭。”

“那好,你我共饮此杯。”

“请。”崇刚举杯。

王礼举杯请。”但二人都是送到唇边,谁也不下咽。

“王将军,为何不饮?”

“崇将军,你为何不饮?”王礼叫板了,“我是担心酒中有毒,若是真心,请你先饮,然后我再饮下,我们共议献城之事。”

“我不先喝,你就不喝吗?”

“这是自然。”

崇刚嘿嘿发出冷笑:“王礼,算你聪明,这确实是杯毒酒。不过听我良言相劝,你还是自己饮下,免得我多费周折。”

“此话何意?”

“王礼,你与反王勾结,巳是自己供认,王大人说,处死你就是便宜的。自饮毒酒可得全尸,不然开刀问斩,可就是身首异处了。”

“崇刚,你为何处心积虑地同我作对?”

“你想啊,你占着都指挥的位置,你不下去,我这个指挥怎么往上升啊?”崇刚眼睛一瞪喝吧。”

王礼在琢磨,自己能否对付得了崇刚。崇刚是否还带来了随从。崇刚看透了他的心思:“王将军,行刑的就在门外,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让我动手,决策吧。”

王礼情知已不可免,长长叹口气:“咳,也不知张胜、徐政二位贤弟藏到了哪里?也见不到我的弟弟王宗了。”

“大哥,我来了。”随着话音,牢门被撞开,王宗、张胜、徐政呼啦啦闯进了房中。崇刚有些不知所措,正茫然间,看见龙大进来,急忙呼唤:“龙大,快些将这一干人等拿下。”

龙大走上前,将崇刚的脖子用手掐住:“我今天拿的是你。”

崇刚已经喘不上气来:“快些放手,我受不了啦。”

“你别着急。”龙大再一用力,崇刚翻翻白眼,两腿一蹬,双手一耷拉断气了。王礼喜极而泣:“你们若是再晚一步,我就成了崇刚的刀下之鬼了。”

徐政提醒:“马上去御史衙门,将王彬那厮结果了,不然一旦消息走漏,献城之事就要麻烦。”

“好,还是由龙大动手。”王礼言道。

“换个人吧。”龙大感到为难,“相处多年,又待我不薄,我实在下不了手。”

“好,那就由我来。”王礼商量的口吻,“巳是夜间,叫门还是你来,以免他生疑。”龙大想了想我叫开门后,就不进屋了。”

王彬的卧室还亮着灯光,显然他还没睡。龙大把门敲响:“大人,开门。”

王彬听出是龙大的声音,髙兴地边说边开门:“龙大你回来了,你母亲病好了?你不回来我心里还真没底。”王礼、徐政、张胜三人无声地走进来,但无不是怒目横眉,刀剑在手,一,步步逼过去。

王彬情知不妙:“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要你的命。”王礼把手中剑举起。

“王将军有话好说,”王彬眼珠一转,“我同意和你们共同献城。”

“晚了。”王礼手起刀落,王彬的人头滚落在地。

“痛快!”张胜和徐政二人叫好。

王礼在一幅白绸上写了文字,一摆手,“走,到城楼上去,安排献出扬州城。”到了城楼之上,张胜将箭书射出。不过一刻钟,燕军便射回箭书。王礼依约挂起三盏红灯,然后大开扬州城门。燕军由李远为先导进人城中。待证实一切平安,朱棣才进了扬州。至此,长江以北已基本为燕军控制,建文帝的朝廷已是岌岌可危。

朱棣大军云集在瓜州渡口,与之相对的南岸,则是高资港。为了抗击燕军,朝廷已将在对燕军作战中有所建树的盛庸召回,而今十万官军在盛庸统领下,于高资港严阵以待。但是,面对几十万燕军,官军明显势弱。为此,朝廷特派都督佥事陈宣,率领水师五万,战船千艘前往增援。这支水军,已是朝廷在当前仅有的看家本钱,齐泰也非常重视,又加派了自己的副手、兵部侍郎陈植为监军。临行之际齐泰再三叮嘱:“陈大人,各路勤王兵马,还得十数日后方能到达,你一定要坚守半月以上。”

“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全力以赴。”陈植对形势做出判断,“燕军兵员有余,但战船不足。大人在战前已下令将江北船只烧毁,下官想,十天半月之内,燕军无力过江。”“只要挨过半月,各地亲王兵马就会陆续到达,即可将反王聚歼于长江北岸。”

官军水师在长江上浩浩荡荡前进,走着走着,陈植发觉不对。这船队怎么往江北方向驶去?他急匆匆找到都督陈宣陈大人,这船怕是走偏了吧……”

“不错,正是要去往瓜州。”

“怎么,要去交战?”陈植有些动怒,“行前齐大人交代,我们要坚守,不可出战。”“今日本督就是要去瓜州。”

“大胆,我是监军,不听号令,是要杀头的。”

“陈大人,你我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实不相瞒,我是要过江降燕。”

“你,你好大胆子!”陈植气急败坏,“皇上给你高官厚禄,你不思忠君报国,反倒临阵倒戈,这是灭门的大罪呀。”

“陈大人,我的家小早已接到船上。皇上和齐大人,我就对不住了。”陈宣一阵冷笑,“想灭我全家是办不到了。”

“你,那也会留下千载骂名。”

“陈大人,眼下皇上败局已定,燕王不日就可打进南京,听我良言相劝,尽早弃暗投燕,也谋个日后的出路。”

“陈宣,燕军无船,他半月之内过不了长江。而各地勤王之军很快就会到达,这长江天堑就是反王的坟墓,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哈哈哈,”陈宣一阵大笑,“要说你是个书呆子,你可能还不认可。燕王没有战船,我过去不就有船了?南京已是燕王囊中之物,还容你勤王兵马到来吗?”

“这!”陈植呆呆发愣。

“陈大人,如今燕王缺船,我们过去犹如雪中送炭,他才会重加封赏。你现在是坐船跟着沾光,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绝不。”陈植挺立船头我陈家世受皇恩,绝不做背主求荣之事。陈宣,我以监军名义再次命你悬崖勒马,一切还来得及。我会在万岁面前,保你不死。”

“我看你是执迷不悟了!再问你一遍,要死还是要活,降与不降?”

“我陈植以身报国,有死而已。”

“那我就成全你了。”陈宣对身边侍立的千户金甲使个眼色。

金甲上前手起刀落,将陈植的头砍下。随即,将陈植的死尸连同头颅一齐抛下了滚滚长江。于是,五万水军连同一千艘战船,全都成了朱棣的人马。这一来燕军可真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这给朱棣靖难之役的最后胜利,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建文四年(公元140年)六月十三日,又是一个例行的早朝日,朱允坟心神不定地坐在奉天殿的宝座上,不住地叹气。早已过了上朝的时间,文武大臣还是七零八落,连半数都不到。别人不来还都好说,他的三位肱股大臣却连一个也没到,就更令他心中没底了。他向身边的小民子问道怎么不见齐泰和黄子澄二位大人上朝啊?”“听说齐大人去苏州募兵,黄大人去广德州募兵,这二位大人在昨晚即已离京了。”

“他们,为何不向朕请旨啊?”

“说是来不及了,待募得救兵即来见驾。”

“咳,树还未倒就已猢制,散。”建文帝又想到了他最倚重的人,“方孝孺方大人,为何也不上朝?”

“方大人染病时而发冷时而发热,已是告过假了。”

“他可还在家中?”

“想必不曾离京。”

“快,快去召他上殿,朕这国家大事,都等他拿主意呢。”

“奴才遵旨。”小民子心说,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别说一个方孝孺,便孔明再世也无济于事了。

年迈患病的方孝孺,满身是汗匆匆来到了奉天殿,跪倒叩头:“万岁,微臣有罪,国家危难,臣又染病。”

“快起身,别客套了,眼前的局势巳势如累卵,贤卿有何办法,可挽此危局啊?”建文帝说时已有些哽咽。

“万岁,燕军不足虑,只要激起将士斗志,江南这半壁江山,自可同朱棣抗衡。”“如何激励将士们的斗志?朕御库内的金银尽可赏赐有功将士,对功臣也不吝封侯之赏。”

“万岁,”方孝孺加重语气,“对有罪之人当罚不罚,足令将士们寒心。”

“何人当罚朕未罚?”

“李景隆。”

建文帝一时无语,良久才说:“方大人,李景隆虽说统兵战败,实则是天意使然,非他不力战也。胜败兵家之常,就莫要追究了。”

“万岁,李景隆不杀,难平百官万民之恨;留下祸根,只怕日后有更大的隐患。”

“李大人位居国公,怎能说杀就杀?”

“漫说是国公,便是皇子王孙,犯了国法,也当与庶民同罪。”方孝孺坚持,“当杀不杀,何以服众?又何以激励将士们的斗志?”

“杀了他朱棣就能退兵?看在朕的面子上,还是放过他吧。”建文帝心慈不忍。李景隆却急忙跪倒叩头谢恩:“罪臣谢万岁不杀之恩,当粉身碎骨报效国家。”

“咳,万岁呀,似陛下这般宽容,实难立国。”

“方大人素来为朕所倚重,快对朕说说,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建文帝诚恳地,“朕已是六神无主了。”

“万岁休要惊慌,城内尚有二十万大军,且京城坚固,存粮足可食用一年。只要半月城不破,各处勤王兵马就会到达。那时,这南京城下,就是反王的葬身之地。”

“却也有理建文帝眉头舒展一些,“听了方大人这番话,朕便心中有底了。”“万岁,南京诸多城门,唯金川门最为重要,定要选个谋勇兼备又忠心不二、位高权重者镇守,以确保无虞。”方孝孺强调,“金川门是万岁的命脉啊,绝不能有失。”

“既然这样重要,就让谷王朱穗担此重任吧。”建文帝提出了人选。

谷王急忙推辞:“万岁,臣手无缚鸡之力,实难当此重任。”

“朕也知你单独承担不起,还要委派一名武将。”建文帝有意沉吟一下,“就让李景隆与谷王同守金川门。”

“万岁,该不是说梦话吧。”方孝孺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个该杀未杀的罪臣,多次为反王手下的败将,怎能还委以如此重任呢?”方孝孺问,“难道万岁就不怕他开门揖盗吗?”

“怎么可能呢?”建文帝自有他的见解,“朕免了他的死罪,他自然对朕感恩戴德,也一定会全心全意防守城门。”

“万岁,人心叵测呀。”方孝孺啼泣叩请,“为大明天下计,陛下定要收回成命。”

李景隆上前跪倒,叩头如捣蒜:“万岁,罪臣自幼读圣贤之书,也知礼义廉耻,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断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罪臣以身家性命担保,金川门绝不会失守。”

建文帝颇为自负地反问方孝孺方大人,李景隆的忠心是无须多虑的。”

“万岁,臣死也不能同意。”方孝孺的心都凉了。

御史魏冕急步出班万岁,臣不能同意李景隆防守金川门,万一他心怀二志,我等的身家性命全都不保。”

大理丞邹瑾冲出朝班,上前揪住李景隆便打这个该死的佞臣,非但不杀,反被重用,哪还有天理。干脆打死他,也免得他为害朝廷。”

他这一举动,引发了二十多个朝臣的响应,纷纷冲出朝班,在殿上争先恐后对李景隆开打。众大臣口中呼叫:“万岁不忍杀他,我们把他打死,这是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景隆左遮右挡,但怎抵众人拳脚齐下,片刻间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抱头匍匐在地,只好向皇上求援万岁,快救救为臣吧。”

建文帝初时明白众人要发泄不满,但见众人打个不住,心中陡生不悦:“别打了,这是金殿,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众大臣只好住手,但还都愤愤不平要不是万岁发话,定叫尔成为肉酱。”

李景隆摇摇晃晃勉强站起:“万岁,臣该怎么办?”

“你昏了头不成,你说怎么办,速去安排防守金川门哪。”建文帝这还是在和大臣们怄气,还要维护他的权威。

“臣领旨谢恩。”李景隆虽说身上伤痕累累,但还是有几分得意地看看方孝孺和群臣,意思是皇上对他还是信任的,你们的攻击全都不管用。

朝会不欢而散,方孝孺心情沉重地回府,建文帝也紧锁眉头回到了后宫。马皇后为建文帝换上常服,小心翼翼地问:“万岁,外面的形势如何?”

建文帝长叹一声:“爱妃呀,敌军已到南京城下,这帝都怕是朝不保夕了。”

马皇后是个聪明人万岁,妾妃与陛下尘缘已尽,只能期待来生了。”

“爱妃莫慌,京城尚有二十万大军,只要支撑半月,各路勤王兵马便到。”

“万岁,还是该做打算了。”马皇后心知肚明,“万一城破,万岁切不可轻生,要设法逃出京城,江南尚有半壁河山,天下还有诸多忠君之士,万岁尚可东山再起。”

“爱妃,就是要走,我们夫妻也是同行。你我恩爱,怎能分离?我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也要和你在一起。”

马皇后脸上现出苦笑万岁有这句话,妾妃也就知足了,也不枉为后一场。君王逃难已是诸多艰辛,妾妃怎能再添累赘。不过万岁放心,妾妃绝不会让万岁蒙羞,届时我自有去处。”

“爱妃,你要怎样?”

“万岁莫问,我自有道理。”

小民子匆匆跑来:“万岁,李景隆和谷王已打开金川门,向燕王投降了。”

“啊!”建文帝登时就呆了。原以为京城坚守一月不成问题,谁料这李景隆竟如此狼心狗肺,悔不听方孝孺之言,而今已是覆水难收。

小民子此刻大受良心的谴责,要不是自己献策,那朱棣还在河北徘徊,而今皇上已是穷途末路,倒也怪可怜的。

建文帝呆了半晌:“朕这是自作自受啊,看来用人才是皇帝的最大学问,朕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快步到了墙边,拔出壁上的镇妖宝剑,流着泪横过剑锋就要自刎。小民子上前一把拉住建文帝:“万岁,不可轻生!”

编修程济也跑过来抱住皇上万岁,天下还大,且图后举,何苦寻短见呢?”

“天下虽大,哪有我的路可走?”

小民子想,该给皇上指条生路,不然此生一世心都不得安宁:“万岁,奴才记得,太祖先皇仙逝之前,曾给您留下一个锦盒,让您在危难时开启,会有妙计给您生路。”

“你不说朕倒忘记了,”建文帝吩咐,“快些找来。”

小民子取来锦盒,建文帝迫不及待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白绫诗帕,上面是太祖的亲笔字:

燕王心存妄想,他日必起祸秩。

江山未易外姓,何不民间逃亡。

备下剔刀一柄,更有黄金百两。

假山口后地道,直通城外村庄。

更换僧衣僧帽,云游四海何妨?

建文帝看得泪流满面:“皇祖父真有先见之明。就按皇祖父的遗旨削发为僧吧。”“万岁,后宫起火了。”小民子惊慌地喊道。

建文帝这时想起了马皇后皇后何在?叫她与朕同行。”

宫楼上,烈焰中,马皇后悲凉的声音传来:“万岁,恕妾妃不能在您身边侍奉了,愿你我来生再做夫妻。”

“皇后,你……下来。”建文帝哭声伴着呼声。

后宫的楼宇在熊熊的烈火中轰然倾倒,马皇后那花容月貌也顷刻间不见了,建文帝直哭得捶胸顿足。

小民子劝道万岁,快些更换僧衣,剔去头发,走地道逃生去吧。”

程济找来宫中的主录僧,为建文帝削发,换上僧衣,同小民子、主录僧还有程济三人陪着建文帝从地道逃到了南京城外。

自此以后,关于建文帝的去向说法不一,这个在位仅仅四年的皇帝不知所终。

历时四年的“靖难之役”,以朱棣胜利而告终。跟随他征战的文臣武将,自然都期盼着腰金衣紫。纷纷上表,劝朱棣即皇帝位。朱橡也是经过三次推辞之后,方答应下来。即位要有即位诏书,而当时在全国文名最高的就是方孝孺,而且他还是建文帝的重臣,如果由他来起草即位诏书,一可以借重他的名气,二可说明建文帝的旧臣已归附新皇帝,对天下臣民都起着宣示作用:朱棣这个新皇帝,是受到爱戴的,连方孝孺这样的大文豪旧大臣都亲笔草诏,天下百姓和建文旧臣还是归顺吧。

方孝孺作为朱棣钦定的二十七个奸臣,已被收入死牢。这次奉新皇御旨,又将他放了出来。朱棣为收买方孝孺的心,还特地赏他一身一品大员的官服,用意不言自明,就是只要把即位诏书写好,就有希望官居一品。

方孝孺来到了奉天殿,物是人非,他无限感慨。上得殿来,便痛哭失声,脚步也是踉踉跄跄。

皇位上的朱棣,看见方孝孺全身披麻戴孝大为不悦:“方大人,为何戴孝上殿?”“我是给大明朝吊祭。”

“大明未亡,祭吊何来?”

“被你篡逆,何言未亡?”方孝孺伏地痛哭,“先皇啊,太祖啊,大明朝灭亡了。”朱棣离开宝座,降阶走到方孝孺身边:“先生不要自苦了,朕不是篡位,是学周公帮助皇上的。”

“那你为何不让皇上坐在宝座上?”

“皇上他为流言所惑,竟然举火自焚了。”

“皇上身死,可以立他的儿子文圭啊。”

“孩子太小了,才仅仅两岁,是不能理政的。”

“可叫其母垂帘听政。”

“大明朝需要一个年长的君主,孤儿寡母如何能处理国家大事?”

“皇上还有弟弟在呀,可以立他为帝。”

“先生,这是我们朱家的家事,你就不要过于劳心了。”朱棣已有些不耐烦,“还是用你的生花妙笔,为朕起草即位诏书吧。”

“燕王,”方孝孺冷眼相对朱棣,“我是先皇的大臣,绝不为虎作伥。”

“你竟敢对朕出言不逊,太过分了。”

“要杀便杀,诏书誓不写一字。”

“方孝孺,你要想好,抗旨不遵,便是死罪。”

“大明亡,我就不想活了,有死而已。”

“你这样对抗朕,须知可有灭门的罪。”

“便全家俱死又能怎样?是我全家都为大明尽忠了。”

“你不怕全家死,可知道执迷不悟,朕可以灭你九族。”

方孝孺突然改口了:“拿纸笔来。”

朱棣心说,灭九族你才知道怕了,当下传旨:“取文房四宝伺候。”

方孝孺将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掷笔于地:“拿去看来。”

朱棣看时,却是“燕贼篡逆”四个大字,怒道:“你真是要拿九族性命做赌注了。”

方孝孺仰天大笑:“朱棣,休用灭九族吓人,你便是灭我十族,我也绝不草诏。”朱棣坐回宝座:“方孝孺,倒要让你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刀子硬。”方孝孺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无非是扒皮、剐刑而已,我方孝孺全可以领教,任你下油锅,我也不眨眼。”

谁料朱棣并没有对方孝孺施以刑罚,而是传旨:“带铁铉、景清。”

方孝孺怎知,在朱棣进军南京之前,道衍返回北京之际,已再三叮嘱燕王,称方孝孺是世之大儒,文章魁首,为人個犟,万万不可杀,以收天下文人之心。朱棣对道衍向来以师礼事之,所以对道衍的话牢记在心,是以方孝孺仍得活命。

铁铉是建文朝的兵部尚书,景清是左佥都御史,二人都列人了奸臣榜上,全都披枷戴锁上得殿来。因为铁铉曾经大败过朱棣,所以燕王对他尤为恨之入骨:“铁铉贼子,还能战败我乎?”

“反王,再上战场,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铁铉怒目圆睁,“篡国谋逆,必有报应,你将不得好死。”

“阶下之囚,还敢辱骂朕,武士,将他的耳鼻割下,塞入其口。”

殿上武士遵旨割下铁弦的耳鼻,不顾鲜血直流,将其硬是塞人他的口中。

朱棣连声冷笑肉味甘否?”

“忠臣之肉,甘美异常,若你反王之肉,则臭不可闻。”铁钱面不改色。

“你知道自己是如何个死法?”

“忠君报国而死,重如泰山,虽死犹生。”

“朕就让你死个壮烈。”朱棣传旨,“抬上来。”

一口滚沸的油锅抬上了奉天殿,朱棣以胜利者的姿态:“铁铉,铁是不怕滚油烫的,把他抬进去。”

铁铉被武士抬进了滚开的油锅,顷刻之间,化为了白骨焦肉。景清吓得登时昏了过去。

朱棣笑问方孝孺:“方大人,有何感想?”

“也想一试。”方孝孺毫无惧色。

朱棣脸色铁青,沉思少许,怒吼一声:“武士们。”

四名武士上前小人听旨。”

朱棣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思考良久:“将方孝孺……打入死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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