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前倨后恭(上)
闻听刘公子竟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刘晔,萧言顿时心生抱大腿心思,想将自己未来与刘晔这位奇人捆绑一起。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对刘晔之事格外关心:“楚永,你怎知刘晔要见我?你见过他?”
“昨天下午,我正在长岗镇老冯家的酒铺,劝说诸位弟兄跟随你做亭长,不意刘晔突然登门寻你。听说你返家探亲,刘晔大感遗憾,后又与我们几人约定,今日一起汇聚你家吃酒。萧十一郎,你不知道,人家刘晔不愧是王公子弟,出手可真是豪爽呀!你还记得咱欠老冯家的九千三百文酒帐吗?刘晔听说后,大手一挥,直接令一名小厮端来两斤黄金,一斤黄金算偿付前半年赊账,另一斤黄金是预付咱们下半年的酒钱!”想来或许是刘晔行事对楚永震撼颇深,话没说两句,楚永就又不禁感叹起来。
萧言道:“我以前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突然来见我?你可知其中原因?”
楚永大大咧咧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嘛!你斗赢吕甫后,声望大涨,成德县城内,无人不对你刮目相看,刘晔自然也不例外。”
萧言却不以为然:刘晔是何等人物,怎会无缘无故对市井游侠侧目?
刘晔此来,必有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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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通报消息的楚永之后,萧言前天在冯家酒铺见过面那批游侠,大都陆续拎着酒菜鱼肉赶来。
不一会,萧信家院内,已经挤满十多位腰胯刀剑的游侠。
众游侠一向自由散漫,不循俗礼规矩,也不需萧信、萧言招呼,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喝酒闲侃,喧哗嬉闹。
乡村里的邻居亲友,听见萧信家里热闹声,也纷纷赶来询问。不过,待听说只是萧言朋友聚会,不是什么红白喜事,村人又因为恐惧十多位腰胯刀剑的游侠,连忙躲远,唯有萧信好说歹说,才留下几位七婶八姨帮忙做饭、整饬酒菜。
忙碌期间,萧信妻子也一边皱着眉头回家,一边低声埋怨:“尽是一群嫌眼的狐朋狗友,撑死能交到什么贵人?”
不过,萧信妻子虽尖酸刻薄,人却不笨,晓得在场的游侠都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炸。故,她虽然埋怨鄙弃众人,却只在喉咙里小声念叨,不曾激怒十余位喝酒闲侃的游侠。
萧信扯住妻子,小声哀求:“孩他娘,你就先把偏屋的门锁打开吧。十一郎的县城里的朋友都在呢,别让人笑话!”
萧信妻子脖子一扭,看也不看萧信:“不开,就不开!谁晓得他是不是领着一群狐朋狗友,来咱家混吃混喝?我就在站在这里,等着十一郎结交的贵人来!他若真有贵人朋友来,我肯定给他长脸;他若说瞎话蒙我,那就有多远滚多远,咱家可没余钱给他们祸害。”
无论萧信如何规劝,他妻子始终不松口,亦不给众游侠什么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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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中午,未时两刻{13:30}。
就在萧信妻子等的焦急,正要翻脸咆哮,赶走众游侠时,门外突然传来惊喜通报声:“南城刘公子来啦!”
抬眼望去,只见方井里南方小路上,隐隐约约赶来一辆马车,马车左右,又另外缀着三名软甲骑士。
马车:配双轮,木架铆钉,雕竹为窗,刺绣为帘,前有三匹健马牵引,后有老仆挥鞭掌车。
骑士:马蹄踏踩革鞮,腹胸穿戴银鞍,人则背负良弓,手持铜鞭,警戒四周。
这光景,不亚于后世贫穷山村,突然驶来一辆宾利跑车,村民虽然不能分清宾利和宝马谁贵,准确晓得来人究竟多么富贵,却也明白肯定是不得了的有钱人家。
连牛车都少见的方井村人,突然瞧见由三名骑士护卫,三匹健马牵拉的豪车,顿时惊叹连连,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议论不已。
“一二三四五六,六匹骏马!而且,你看那马皮毛色泽,肯定是少有的战马、骏马,最少也得值二三十万钱!”
“这是谁啊?比每月下乡来收税的乡佐还要气派!”
“乡佐算啥?依我看,连县令也比不上!”
“听说是来萧信家的?”
“是呢!好像是前些年离家的十一郎,如今混出人样,衣锦还乡呐!”
村民议论纷纷间,萧信妻子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马车:“这……十一郎真侥幸踩到狗屎,遇见贵人赏识?是了!今次十一郎回来,人稳重了,见识也涨了,还晓得用苏秦、张仪典故来讽刺我,还真有可能发达了,特意消遣我!”
萧信妻子换个角度看世界,立即发现:往日怎么看怎么讨厌的十一郎,如今竟是那么伟岸、光正。
如此一想,萧信妻子顿时露出圆滑世故本性,快步打开偏屋门锁,热情的招呼几个来萧信家帮忙做饭的妇人:“吴三婶、姜大嫂、许二嫂,你们过来替我帮个手,帮我家十一郎的贵客,烧几道好菜!”
此时,萧信妻子满面光彩,热情四溢,若非清楚内情的人,绝想不到,就在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死命挖苦萧言。
有个晓得实情的妇人,不怀好意的故意讥笑萧信妻子:“萧家妹子,听说你昨天晚上没在家睡?”
萧信妻子面不改色,呵呵笑道:“是啊!没有料到十一郎领着他朋友突然返家,家里房子不够睡,所以就去三姐家暂住一晚。”
不等其他人继续讥笑,萧信妻子又快速指挥诸位妇人做事:“快点,快点!今天来我家的,可是天大的贵人,别让人笑话咱农家人没规矩!”
妇人最爱八卦心思,焦点瞬间转至来客身上:“萧家妹子,来你家的是什么贵人啊?啧啧,六匹高头大马呢!一匹五千钱算,足足有三万钱!”
萧信妻子不屑的哂笑道:“五千文,你买土马呢!仔细瞧瞧那皮毛,莫说五千文一匹,三万文一匹你能买来?晓得我家十一郎结交的贵人什么来头么?”
诸妇人被提起好奇心,连忙追问道:“什么来头?”
萧信妻子抬起下巴,骄傲答道:“北边的寿春郡城,晓得么?咱方井里,上头是成德县,成德县上头是九江郡。而咱九江郡,原来的名呢,叫阜陵国,寿春当时就是阜陵王的王都!今天来我家的贵人,就是阜陵王的后人,人家是王爷、侯爷的后嗣,王公子孙,身上说不定还有乡侯、亭侯爵位呢!县令见了他,也得低头行礼!你说是贵人不?”
诸妇人或惊叹或感慨:“萧家妹子,你不愧是城里大户人家出身,懂的真多!你再说一说,十一郎做了什么功业,值得人家侯爷亲自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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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远瞟萧信妻子一眼,萧言摇摇头,轻叹一声:“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苏秦当年真可谓一语道尽世态炎凉啊!”
虽然感叹颇多,萧言却不曾真恼怒过萧信妻子——当然,也不会对她有啥好感。
尘世人,尘世待。
对于萧言来说,萧十一的这位嫂子,不过是路人而已,无爱无恨。
眼下需要萧言倾心关注的,乃是刘晔!
马车刚停,刘晔就已掀帘走出,呵呵笑着呼唤萧言:“萧十一郎,你可真让我好找!”
不等萧言搭话,刘晔又已向众游侠挥手招呼:“小楚,罗二,过来搬酒喝,我带来有十坛上好醇酒。”
“好嘞,谢谢刘公子的美酒啦!”或许昨日已与刘晔相识,萧言帐下这些直性子游侠,倒也没说些虚伪客套话。
楚永等人去搬酒坛时,驾车老仆,却拦住众人,道:“别只顾吃酒,先把公子给萧十一郎带的贺礼搬下。”
楚永奇道:“什么贺礼?”
“没什么,都是些常用品。三匹帛,三匹素,三匹白练,三匹细麻布,三匹校布……绢席三张,交州香犀角一根,滚盘珍珠三粒。”口中说着没什么,老仆却熟练念出一长溜价值不菲的礼单。
案,汉末三国物价:一匹帛,约四百钱;一匹素,约六百钱;一匹练,最少一千钱;一匹细麻布,约四百钱;一匹校布,最少二百钱……
单是这些布匹,价值便高达八千文五铢钱!
再加上诸如一根香犀牛、滚盘珍珠等奢侈品,以及绢席等杂物,刘晔带来的贺礼不可谓不重!
“咝,好大手笔!”楚永等游侠,不禁冷吸一口气,震撼刘晔的豪爽。
至于,方井村的乡民,更是震惊且艳羡的望向刘晔的马车,感慨萧家这次真要富贵了!
即便是自后世而来的萧言,此刻也被刘晔带来的贺礼镇住:布匹、珍珠什么的,萧言自然全不放在眼里,可是那根最少也有三千克重的水犀牛角,却令萧言不能不动容——共和国和谐年间,犀角可是比黄金还贵重,一根优质三千克重的亚洲水犀牛角,轻松能卖一百五十万人民币!
其实,汉末三国的犀角价格也不是大路货,刘晔这根水犀牛角,此时亦能轻松兑换一汉斤黄金!
“刘公子,你肯来我们穷乡僻壤,就是看得起我家十一郎,怎能再让你破费?你看看,你看看,数万钱的贺礼,让我们怎么好意思收?”却是萧信妻子眼尖,放下手里活,一溜烟跑到众人前面,热情的招呼刘晔进院。
刘晔呵呵笑道:“不过是些日常用品。区区一点薄礼,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