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催人催得紧,明明正月还没出,那边就不停的来信催人回去。而子丰城离永华县并不算近,就是坐马车,也得坐上半天,才能到城外。
以防万一,谢宝珠这次回去,只带了一套换洗衣裳,和几两碎银。
而这所以这么打算,是因为她前一晚收拾衣物时,有一颗珠子从旧衣物里滚了出来。
这珠子正是她和陈秀吵架时,从春阳村的家里打包带到县里的。
当时她带走这珠子时,只是觉得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凡物,她当时又和陈秀撕破了脸,自然没必要把宝物留给外人。
只不过,这两月多过去,她非但没有和张家撕开,反倒绑的更紧了些。
谢宝珠看着那颗依旧泛着黑雾的珠子,陷入了沉思。
这珠子和她离家出走那天相比,外观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黑雾的浓度看上去并没有减少。
就珠子的材质触感来说,这外层用的应该是玻璃,而非玉石。内里有黑雾流动,看上去更像是液体和不明材质的小黑点组成。
古代是能炼造玻璃,也就是琉璃。但把琉璃练得通透无瑕毫无杂质却是不可能的,更别说里面那些奇怪的液体是什么东西了。
之前谋害张家的道士们一直嚷嚷着,要张家用宝物抵灾。那所谓的宝物,会不会就是她手里的这颗珠子?
可这也说不通啊!
道士几年前,就为了宝物谋害张家三房,原身却是两个月前嫁过来的,之前更是有自己的心上人,跟张家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那道士还能预测未来,断定她嫁过来?
更何况,这珠子时原身从娘家带过来的,他们要找的宝物如果是这个,那去找谢家不是更直接?
谢宝珠越想越觉得奇怪。
但谢家这次找她回去,本就是不怀好意。这珠子不管是不是宝物,还是留在家里好些,免得又多生事端。
她心事重重的坐在马车上,一时没察觉子丰城到了,还是旁边的妇人拍了拍她,吆喝着她下车。
谢宝珠拎了拎包裹,没有往谢家去,反倒找了个咨客。
她也不傻。子丰城对原身来说是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但对她就是人生地不熟。
这谢家摆鸿门宴呢,她不得把地形先摸清楚了?
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她两眼一抓瞎,没地方跑没人帮,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子丰城不是离永华县最近的县城。但论规模算,子丰城在整个衡州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从南门而入的城墙是被青石砌起的,高大坚固且富有久远感;城门附近的楼屋排列两道,有不少人在这儿进进出出,给这古旧的地方又添了几分生气。
而往城中去,中心处又立了一座六层高楼,据咨客说,这是城中大户为科考学子而立。最繁华的时候,整个学道楼从底层到顶层都彻夜通明,堪为城中一景。
但要是子丰城最显眼的地方,却不是那处学道楼。
整个城池最惹眼的,是城郊不远处的一座梵音高塔。那高塔从远处看时看不真切,但以高度来说,少说也有十层,比学道楼还高了一倍有余!
可谢宝珠问咨客的时候,对方却神秘的笑了笑。
“这城里城外,好地方多,但不好的地方也多!”
谢宝珠了然的塞给他几枚铜板,那咨客才喜笑颜开的说了个详细。
“要说城里什么地儿得去,那人人都得说一句学道楼!就是自己不读书,也有的是人去学道楼拜一拜,给子孙们攒攒书气儿!但要说什么地儿不该去,这就不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了。”
“这头一个不能去的,是城北那家尼姑庵!那儿原本是城里的福幼院,大人小孩的,人可不少!但就十年前一把大火,把那地儿烧的干干净净,大人小孩没一个活下来的!就是后来官府请了和尚念了法会,后来又挪了尼姑庵过去,那烧死的怨灵都没压住。这不,年年都有人在里面疯了的,又是闹自杀又是咬人的。那地方,我们当地人都避讳着呢!”
这事儿谢宝珠听张家二房说过,钱翠兰就是被送到这儿来的。
不过,要说是怨灵作祟,害的人发癫疯狂,倒不如说是那里的人心有恶。
那些人离不开尼姑庵,又只能互相折磨,也难怪会被逼疯。
谢宝珠点了点头,问:“那第二个不能去的,就是外面那座塔?我看着,那不是座佛塔么?”
咨客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比起说尼姑庵的时候,提到这个塔,咨客的神情更凝重一些。
“是佛塔没错,但那寺庙早就荒废了,现在连赶路人都不敢在哪过夜。”
“为什么?”谢宝珠皱眉。
“这,说起来也是自家丑闻......”咨客很是为难的摇头。
谢宝珠心里好奇,没法,只能又塞了些铜板,终于撬开了咨客的嘴。
“其实我也不该收您这个钱的。看姑娘的模样,怎么样都不是夜晚赶路的。这塔的事,主要就是对那些赶路人说的。”
那咨客先来了这么一句,又压低了声音,说:“那塔里,死的人,可比尼姑庵还多!”
“我不是刚说过福幼院么?那福幼院烧了一把大火,官府都认了人,确定没一个人活着。但就有一群小孩说,他们那天晚上瞧见一堆孩子钻了城墙狗洞,往城外去了。”
“这小孩子说话童言无忌,本来听听就算了。可官府去城外查证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塔外发现了人的脚印!还不止一个!”
咨客说话时声音极低,加上这事儿又太过诡异,谢宝珠背上都起了一层汗毛。
“那群孩子逃出去了?”谢宝珠追问。
“没。”咨客摇头,“官府去查了好几回,都没撞见人影,也就没当回事。”
谢宝珠这才松了口气:“那这佛塔有什么可怖的地方?”
咨客的表情变得很奇异。
“那脚印后来叫人查到了,是一户人家的婆娘。”
“那婆娘连着生了四个孩子,都没法给他丈夫传宗接代。但那家又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那婆娘天天挨打,实在遭不住了,就想把孩子送出去。但让亲戚养,亲戚没人接受,交给福幼院,福幼院又死完了。”
“没办法,那婆娘最后想了个主意......”咨客的神情有些可怖。
他轻轻的说:“把孩子都丢了,让她们找不回来,可不就送出去了么。”
谢宝珠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顶,顺着脊椎流下,让她浑身发寒。
而最可怖的,是咨客接下来的话。
“这有一就有二,官府治了这婆娘的罪,却拦不住其他效仿的人。这么多年,城里往塔里扔孩子的数都数不过来。几岁的孩子,能会什么?”
“就说啊,这塔里的死的人,比尼姑庵多了去了。也是因为这个,那塔还比以前出名了些,叫——”
“鼠儿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