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很是左右为难。
他不说,陈玉自己来。
“若以同谋而论,当杖毙!”
陈玉面色严厉:“张家百年内都未曾出过这等有辱门楣,迫害子孙的事!自然该从严处置!”
钱翠兰那点泼辣,终于抵抗不了她内心的恐慌了。
她再怎么强撑着,这事都无法抹出空白。哪怕族里惩治不了她,只要将她报给官府,那她也绝对没有活路可走!
她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没有!我不知道!那道观里的龌龊事怎么会叫我看见!我知道了又怎么会让雪璇去!她可是我儿媳妇!”
陈秀冲着儿子哭喊:“明兴,这么多年了,娘什么事不是为你考虑的?你喜欢雪璇,娘就去操办婚事,你们成亲后我也从未亏待过她,还满心想着抱孙子、替你带孩子,我怎么会让她怀了野种!”
张明兴却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眼看着儿子双眼通红,并不向着她,陈秀抖了抖嘴,赶忙看向自己的丈夫。
“老五、老五!你不能这么干!”她哆嗦着手,连跌带爬的抓住张五叔的衣服,“我给你生儿育女,替你打算那么多!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你不能翻脸不认人!”
族老也有些犹豫。
“杖毙也太过了。”他摸着胡子,叹气说,“她作出诸多错事,却也为五房开枝散叶......贸然打杀,恐遭人话柄。”
“那族老的意思是,要把人送到官府处理?”
陈玉冷冷一笑:“这却也不错,虽说让张家丢了面子,但却能给她一个公平。既然如此,管家!叫人来,捆了钱翠兰送去官府!”
“哎!”族老郁闷的摇头,却也拦不住陈玉,“我并非此意——”
“罢了。”
张江荣突然开口,并抬手示意管事停手。
“如何处置钱翠兰,这是长辈之间的事,莫让几个孩子看了笑话。”
他扫了祠堂一眼,淡淡道:“把人都请出去吧。留下老五便可。”
管事不敢拖延,立刻着手,让人把周雪璇抬到附近的暖阁,并将其他人引去了厅堂。
走出祠堂几步,谢宝珠似乎听见张江荣在祠堂里说话:
“你若从实交代,那我尚可给你一条生路——”
谢宝珠顿了顿,但最后也只是摇着头,扶着陈秀的手离开了。
她相信,以钱翠兰那宠溺儿子的态度,她是不会做出有害儿孙的事的。
但,善恶终有报。
若不是她总念着那些旁门左道,恨不得用这些压死别人,再用这些满足自己,事情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恶人自有恶人磨,自食其果,也是钱翠兰应得的下场了。
这一茬事虽然摁死了钱翠兰,却到底是一件丑闻。其他几房的人到了厅堂,也是匆匆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张府请的大夫,也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地方,总算保住了周雪璇的命。
而关于钱翠兰的审判,终于在大年初三这天有了结果。
怕三房不知道,陈玉还特意请了妹妹和谢宝珠去她房里说话。
“可气死我了,张江荣那个傻子!”
陈玉说起话来十分生气:“这种和奸淫掳掠为同的人,到底有什么好顾念的?杖毙都是给了她痛快!要我说,就该送去官府,受那十刑八律,才叫人开心!”
陈秀拍拍姐姐的手,给她倒了杯茶。
陈玉把茶一饮而尽,又接着骂:“她连桃花巷的老鸨都不如!最起码,那老鸨也不是披着人皮干狗事!不行!可气死了我了!有空对钱翠兰发善心,怎么不看看他夫人!”
陈玉话音刚落,就有丫鬟来通报,说张江荣来了。
后者也没等,直接撩了帘子走进来,手里还拿了个叮呤咣啷清脆作响的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谢宝珠赶忙起身,朝张江荣行礼。
“我来看我夫人了。”张江荣朝她点点头,又把盒子一把塞到陈玉怀里,无奈道,“看,我这善心也不是只发给钱翠兰一人的。”
陈玉气得直哼哼。
她把那盒子晃了晃,随手扔到了桌子上,顺道一拍,质问他。
“你再怎么发善心,好歹把人打了一顿再送走吧?就这么好吃好喝的送到尼姑庵出家,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富家太太出去清修呢!”
张江荣无奈。
陈秀倒是觉出了几分不对。
“尼姑庵?是子丰城那个?”
张江荣点头。
陈玉皱着眉问妹妹:“这有什么说法?”
陈秀摇头:“倒也不算什么说法......谢家就在那处。明瑞提亲时,有人顺道说起了那里。”
“那尼姑庵坐落的庙庵,之前是子丰城的福幼院。但那福幼院十几年前生了一把大火,里面的孩子大人一个都没逃出来,据说是很凶的地方。”
“也因为这个,尼姑庵平时没什么香客。久而久之,除了疯子和残人会在里头留宿。就只有一些富贵人家处置的妻妾。”
谢宝珠愣了一会儿,低抽了口气。
这不就是个精神病院?还是没有大夫护士看守的那种!
把钱翠兰丢到那里头,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陈玉这才反应过来。
她伸手要锤自家相公,却被大手握住。两人对视一眼,陈玉脸就红了。
顾念着妹妹和人儿媳妇在,陈玉一把甩掉张江荣的手,并咳了两声。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没意见了。”
陈秀正羡慕的看着两人,手上却被放了一张纸。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跟着便瞪大了眼睛:“这,这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陈玉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心气高,不愿白拿兄弟的钱,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没怎么照顾你。”
“但三房都这样了,你那些心气还剩多少?况且,这钱也不只是给三房补贴的。”
陈玉朝张江荣呶了呶嘴,后者便笑着从怀里抽出一摞纸。
他却是把东西递给了谢宝珠。
谢宝珠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跟着,她也又倒抽了口气。
——那是一份和福聚楼仅隔了一条街的地契,附带的,还有房契。
“这我不能收。”谢宝珠站起来,就要把东西退回去。
但张江荣却不为所动,他甚至还挤到了陈玉身旁喝茶去。
“有什么能不能的?这事,说起来,还是我们赚了!”
陈玉敲敲桌子。
“别当你二伯二婶傻。佳晴到底说没说过去道观,钱翠兰能知道,我做婆婆的,还听不到?”
“可若如实说了,不仅佳晴的清白就一辈子都抹不掉,钱翠兰还会反咬她一口,连明翰的名声也会受损。甚至于,文清和他两个妹妹以后的路都没了。”
“一百两和西市的一间铺子,难道还比不过我儿孙两代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