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子反悔开始,钱翠兰的脸色就变得铁青无比。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且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明明那位大人在找上她,并要求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说了永华县的县令根本就不足为虑。以他的本事,别说是保她无忧,就是她真的事情败露,他也有办法把自己捞出来。
可现在是怎样的情形?
听这几个人的意思,他们还打算查上那位大人!
钱翠兰咽了咽口水,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确定。
难道,这群人真的比那人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钱翠兰甩开。
就算是从京城里来的人又如何!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那位大人可说了,就是京城,就是那皇帝老爷,照样也奈何不了某某世家,过得可憋屈了呢!
半是自我安慰,半是坚定信心,钱翠兰硬是听那厨子把哭嚎声喊完了,才忍无可忍的喊了回去:
“你说谁威胁你的?!我一个妇人,我能逼迫你什么东西!这有的就是有的没有就是没有!你可别想着见风使舵看菜下碟了!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在村子里的时候不说,来衙门了怕暴露才肯说!你这人嘴里可还有一句实话?”
一听钱翠兰这语气,大厨心里就彻底凉了。
他到底是个男人,被一个妇人这么嫌弃辱骂,他自己也生了几分怒意,抬起头就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直直的看着钱翠兰。
“看我做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
论对视骂架,来几个男人?都比不过一个乡野妇女。
钱翠兰非但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你呢——”
大厨呼呼的喘着气,还要反驳,师爷却一声训斥:“肃静!衙门之上不得喧哗!”
再怎么生气,厨子也不敢忤逆官老爷的意思,只能憋屈的低下头,不再做声。
堂上沉默了好一阵,外面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就在这么沉默的环境中,王羽辰呵笑一声,合了扇子。
“常人脚步,虽不如练家子一般稳重,却也还算踏实。这几人,倒是虚浮的像飘絮一般了。”
冉新林面色沉重的在思考,秦王也不接他的话,其他人就更不敢接了。
王羽辰则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厨子,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毒可得好好查查。沾了这档子事,还想着手里有多清白那是不可能的。怕就怕,知情人心有戒备,他亲近之人却不明底细。若再遭了道子,那可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啊......”
厨子听着心里一紧,但反应倒算不上太紧张。钱翠兰的脸却是刷的一下由青转白。
王羽辰的话虽然挑拨的很明显,但是情况也给人挑明白了。
你在前面替人家卖命,干的都是些坐大牢害人命的事情。家里人若是知情还好,若是不知道,那他们会不会偶尔误食从而中招?
如果你干够了,想从里头抽身,那些人会不会让你的家人也染上这些糟心的东西,以此来逼迫你继续为他们卖命?
钱翠兰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发凉。
不怪她想的太多,实在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张明兴一直都是顽固不讲理的性子。以前他能为了周雪璇连着追人家好几年,甚至还找了小混混设计圈套博得美人心;自己养了他这么多年,不过犯了些错,他就能能为了媳妇不要老娘,二房说把自己送到尼姑庵里,他就连拦都不拦!
宴席上那个得了瘾症的人,正是给她药粉的人找来的。为了事情能进行的顺利,钱翠兰还专门去看过这家人。明明几年前还是家底颇丰的一个家庭,如今却破败的连屋顶都是漏的!问他们为什么不修,只说家里没钱,钱全被孩子拿去买药粉续命了!
要是真的让明兴碰到这害人的玩意儿、得了瘾症,那他们五房就是真的没活路了!
堂上偶尔会吹进来一阵风。钱翠兰方才还觉得这风是畅快人心令人舒爽的,这会儿就觉得风吹的她整个人都想发抖。
但不等她想清楚自己要怎么抽身,王羽辰要的人已到了。
听这位贵人说脚步虚浮的时候,堂上的人心里就有些发虚。等他们真见到了人,那心里的骇意识止都止不住。
事业一共带来了六个人,各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一个衙役们都还认得!
但就是这个年纪的人,走路歪七扭八,站着松松垮垮不像个人样。他们面上消瘦的见了骨头,眼皮也松塌的搭在眼睛上方,活像是刚从从地里爬出来的。好一点的就是没精神,差一点的眼睛都错了位,里面甚至有一个人连嘴巴都歪了,明显是得了瘫!
这下子,连钱翠兰都闭了嘴,又是警惕又是忐忑不安的看着这群不正经的人。
天知道,她找去的那家孩子虽然得了瘾症,但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啊!怎么、怎么还有活成这副模样的人!
“时间紧迫,也只能找到这么些了。”王羽辰撑直了身体,应当是想仔细看他们的反应,语气却很是冷淡,“来,验验毒吧。看看那盒子里究竟有些什么。”
这些人在堂上到还算清醒。但面对这么多人,面对王羽辰这明显不屑的语气,六个人里,也只有一个看起来最精神的人面有愧色,其他人都只是麻木的站在原地,等着衙役给他们拿饭菜试毒。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五个人面色平淡的吃完了衙役给的糕点,唯一有羞愧感的人挣扎了一下,也吃下了被蒸熟了的肉丸子。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他们会作何反应时,谢宝珠默默地挪开了眼。
也不知是说钱翠兰大方,还是说她恶毒,那些做好了的糕点里不知道被她掺杂了多少罂粟粉,几个人吃完了没一会儿就发起癫来。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个人面色**,满脸陶醉,喉咙里发着不明的奇怪声响,四肢不成章法的舞蹈着。有一个玩的太高兴,甚至还扒起了自己的衣服。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在他们越闹越疯的时候,五个男人同时起了兴致,竟然就互相扒拉着要去啃对方、去拱对方的身体!胆大的、彻底失去理智的,还会去扒拉周围的衙役和证人,吓得衙役连敲了几下板子都没能把人震醒。
这还是在衙门、实在官府!
秦王早就挪开了眼,不去看这些不堪入目的场面,王羽辰则是用扇子点着人,研究着他们的反应。
一直沉默的县令终于做出了反应。
他一拍惊堂木,半是可悲半是无情的看着堂下的乱状,沉声道:“来人,去钱、李、张三人家中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