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尖叫声一起,妇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急急忙忙的蹲**,把儿子揽入怀中。
“儿、儿啊!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吓娘!”
她一边呼喊着儿子,一边用手抱住男人的头,哆嗦着手想让他别抽搐。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男人抽搐的力道根本不是她能压制住的。甚至,男人嘴里的白沫子越流越多,整个眼球都在往上翻,露出一片眼白,看着十分怖人。
“你们愣着干嘛,过来帮我按住建成啊!”妇人心急,吆喝着自己村子的人帮忙。
几个壮丁上前压住了男人,但其他的老头老太却在犯嘀咕。
“看建成这模样,该不会是中毒了吧?咋还流唾沫么?”
听到这句话,妇人像是被激怒的狮子一样,猛地抬头,憎恨的看着张文秀。
“说!你这贱丫头是不是搞了什么花样!还有你们!我来之前,我儿是不是就被你们下了毒!”
她一边说,一遍气得拍地:“我儿向来出息,在城里干的活又体面又好!你们这群下三滥的,先是污蔑我儿祸害你们的地,想把坏事都栽到他头上;又是给他下毒!这事儿没完!”
说到最后,妇人狠狠的朝谢宝珠脚下吐了一口唾沫。
“我管你张家是什么东家掌柜!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青天大老爷肯定会替我们做主!你不是想拉我们去衙门么!走,咱现在就走!”
妇人气得浑身发抖,旁边的人却赶忙劝她。
“这争一时的气有啥用?得赶紧把建成的毒解了!喂,你们到底下了什么毒!真出了人命,你们全村都没好果子吃!”
不管对方怎么叫嚷着,谢宝珠也只是皱着眉看着那男人。
中毒?
虎子说话向来又直又急,这事儿也没必要骗自己。再说了,文秀一个小姑娘,能用什么毒?就是虎子他娘,做人也正直,哪会给对方下什么毒药?
最重要的是,这毒药里头,农药的毒性又不像后世的百草枯。砒霜、各种动物毒又不是好拿到手的,那个普通人家家里会有这几样玩意儿?
那这男人到底在抽什么?
谢宝珠看着对方凸瘦的脸庞,以及凹陷的眼窝,突然想起来虎子给跟自己描述的话。
“那人天天晚上干这缺德事,眼圈黑的啊!还有那个脸,凸的就只剩一层皮!连肉都没有了!”
天天熬夜,最多也就是个黑眼圈。要说熬夜作息紊乱,那内分泌失调,表现的更多的也是突然肥胖,而不是消瘦成这样。
想起来福聚楼找茬的那个厨子,谢宝珠心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福聚楼知道罂粟壳,那,林家呢?被收买的这个人呢?
眼看着那人抽搐的动作越来越大,嘴里舌头乱甩,好像随时都会被牙齿咬到一样,谢宝珠说了一句。
“他平常有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丸子糖果一类的,先给他塞一粒。”
罂粟壳这东西,如果真的上瘾了,那肯定是要随身带着的。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提取物和注射剂,粉末用纸抱着又容易散,对瘾君子来说必定肉疼,最靠谱的,自然是搓成丸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妇人冲她咆哮,“别想再栽赃到我们头上!”
“栽赃不栽赃,公堂之上自有定论。”谢宝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你的儿子,再这么抽下去,可难保会不会咬到舌头抽风到死。如果有这种东西,那就赶紧塞到他嘴里去!不然,要办丧事的总不是我们家!”
虽然为母心急,妇人的气势十分强大。但谢宝珠说的没错,如果真出了人命,先伤痛的是他们,而不是春阳村。
咬着牙,妇人抖着手去男人的怀里摸索。
她的动作太慢,谢宝珠看不过眼:“你能快点么?那是你亲儿子?”
妇人唇齿都被咬出了血,动作却也快了许多。
终于,她在男人的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兜。
她扯着布兜袋子,从里头倒出了几粒丸子,一股脑全塞到男人的嘴里。
谢宝珠站在一旁,就看着她塞。
虽然罂粟这种毒.品是越吃越上瘾,不应该塞这么多。但,说句不好听的话,沾上毒品的人,各有各的错。更何况他还被林家收买来祸害自家的田,并不算什么好人。
她没让他当场死亡已经是心软了,至于这以后怎么戒.毒,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那丸子到了男人口中,被他囫囵含了好一会儿,那抽搐的症状便越发作越轻微。一炷香之后,男人彻底平静下来。
但他虽然不发病了,人却是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一个劲的笑,看上去仿佛是个傻子。
妇人又急了:“你你你,我就知道你不按好心!”
“我不好心?”谢宝珠翻了个白眼,呵了一声,“我不安好心,刚才就该让你儿子原地抽疯抽死!那丸子是你儿子自己带的,出什么效果那也是他自己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你是不是下了毒,跟我儿的药混着吃,就把人变成傻子了?”妇人不依不饶的追问,“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儿怀里的丸子能救他一命?说,是不是你们的阴谋,你们就是想害了我们家建成。”
谢宝珠正觉得不耐烦,垂在身侧的手便传来一阵冰凉的触觉。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张文秀拉住了自己的指头,又依赖又恐慌的看着她。
再回头,谢宝珠发现不只是她,从虎子、张小禾、婆婆,到纯阳村的人,都茫然又慌乱的看着自己,似乎是被那男人的模样吓到了。
想想前世历史的血泪教训,谢宝珠叹了口气,觉得还是给大家科普一下比较好。
“你不是想知道你儿子傻没傻?那我告诉你,他没傻,但和废人也差不多了。”
伸手压住对面的不满,谢宝珠淡漠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他会发癫抽搐,那是因为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不管是他搓成的丸子,还是粉,那玩意儿本名叫罂粟,有毒,却不是祸害四肢躯体的毒,而是祸害人脑子的毒。”
“这种毒药,吃的少了没什么事,只会觉得味道鲜精神头足。但如果吃了多了,人就会变得麻木无感。只能靠吃完毒药后的那一会儿,获得短暂的狂欢和慰藉。就如同你儿子现在的模样。”
“罂粟还有成瘾性,意思就是吃了一回还想再吃。且因为吃的多了人麻木了,这剂量会越用越大,对它的依赖性也越强。如果瘾劲上来了没得吃,轻则抓心挠肺不自在。重的,就是你儿子这样,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这人但凡吃到这种地步,没钱的直接抽死过去,有钱的,那就继续吃,吃到成为傻子为止。”
说到最后,谢宝珠露了个嘲讽的笑。
“这罂粟,价格可不便宜。我上次听人说起,还是福聚楼的厨子来我店里闹事。你不是说你儿子没有被林家收买么?那敢问,他的这瘾劲,还有这罂粟丸,又是从哪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