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谢宝珠一直在犹豫要怎么面对婆婆。
虽然年前被钱翠兰欺辱那一回之后,婆婆的精神状态就好了许多,人也硬气了不少。但怕就怕那只是一时的清醒。
陈秀之所以有心病,归根结底就是亲人一次次的突然离去,且都不是寿终正寝。若是迷信一点的说,这都算是凶死的,死后灵魂也不得安宁。
但同样的,若想尽可能的宽慰婆婆的心,那还是要请僧侣道士来做法师,给张明瑞做个衣冠冢。这个过程,无论如何都是绕不开自己的。
自己说吧,害怕刺激到婆婆;可不说吧,又怕这是个隐形炸弹。
谢宝珠坐在板车上,只觉得一阵头疼。
从县里到春阳村坐板车花不了多长时间,小一个时辰,谢宝珠就到了村口。
谢宝珠站在村头,敏锐的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放在平常,虎子和他的小伙伴最喜欢在村口玩耍。一是这儿地方大,不比村尾满是田地;二来,村口前的路有各种行人板车来来回回的走,小孩最喜欢看这种东西了。
今天不止这群小孩不在,就连村子里留家照看的老头老太唠嗑声都没有。整个村子安静的不行,连鸟雀飞叫声都听得见。
这人都去哪了?
心里不安,谢宝珠快步往家里走去。
张家的院门倒是没锁,大门一推就开。院子中还摆着吃饭的木桌,农具整齐的摆在角落,看上去和之前没两样。
谢宝珠又去屋子和后院转了转,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这人都去哪了?文玉文秀呢?
大人有事出去就罢了,怎么连小孩都没见踪影?
皱着眉把包裹放下,谢宝珠决定在院子里等一会儿。
总不能到天黑了人也不回来吧?
她在院子里坐了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屋外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嚎哭声。
谢宝珠赶忙起身,推开院子就瞧见外头一群小孩由远及近的往家里来。
领头的还是虎子,只不过他向来威风自信的脸上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胳膊手脚上也都有伤。即便没流血,那淤紫也看的让人心惊。
被人打成这样,虎子还大大咧咧的安慰跟在后头、嚎哭个不停的小伙伴们。
“哭啥子呀!你们还是男子汉不!咱回来抹点药,捡几个厉害的叉子,再打回去不就完了!”
仅次于他的张文玉哼了一声,却是反对他的话:“小姑说了,让咱们回家歇着。你拿个刀叉有啥用,打不过那群王八蛋还不是给大人添乱!”
虎子不满的唾了一口唾沫:“你怂啥玩意儿啊?这不让干那不让干的!难怪恁家地被那王八蛋祸祸了!现在村里的人都帮恁家出气,你还不乐意了!”
他这话一说,张文玉立刻沉默的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些走在后面,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朋友们,嚎哭声也小了许多,都用一种十分谴责的目光看着虎子。
有几个还抽着鼻子看虎子:“虎子哥......”
“得得得!俺错了!俺错了还不行?!”话一说出口,虎子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懊恼的抓抓头:“那现在咋办!咱村人本来就比隔壁村儿少,咱要再不去,那干架输了,让他们把那王八蛋带走了咋弄?”
“你们在家上药,我去。”
在小孩们惊讶的目光中,谢宝珠稳稳地站在门口,拿着药酒招呼他们。
“先把伤口弄好。大人们皮糙肉厚的,打起来不疼。你们可不行,伤到骨头可是一辈子的事。”
见她回来,虎子还挺高兴:“美人姐姐!你可回来了!你不在,恁家过的可真窝囊!”
叹了口气,谢宝珠有些无奈。
虽然虎子说的是事实,但大白话讲出来,还是不中听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拉住了张文玉的手。
这个看上去沉稳顾大局的小朋友,此时已经闷着头开始掉眼泪了。
他反握住谢宝珠的手指,再开口时,嗓音里满是哭腔。
“二婶,我好没用!奶奶、小姑,还有阿妹,我一个都没护住......”
谢宝珠心中一个咯噔,抬头扫了一圈孩子群,发现张文秀并不在里头。
“你别哭,先带着你的朋友们回去擦药。”事态紧急,春阳村的人很可能还在跟别村的人干架,谢宝珠得赶紧过去瞧瞧,“虎子,麻烦你带个路,路上的时候跟我讲讲出了什么事!”
张文玉虽然情绪有些失控,但他也知道村里情况紧急。
他主动松开了谢宝珠的手,囔囔的说:“二婶,你去吧!我会帮他们上好药的!”
摸了摸大侄子的头,谢宝珠起身看向虎子。后者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往回走了。
“快点快点!别让那鳖孙回家了!”
在前往群架现场的路上,谢宝珠听虎子把事情讲了个大概。
林家的事暴露之后,谢宝珠曾捎信回来,要婆婆和张小禾注意收拾田地。
那地虽然被林家买人祸害了好多年,但既然还能长粮食,那就还有得救,只要慢慢调整,不愁整不回来。
但这土壤发碱,虽说用大水冲可救,但这也不是张小禾一个姑娘家能忙活的过来的。索性她的命数有道长批解,田里也是被人祸害,并不是被她克着了,张小禾干脆就找了村长,请他帮帮忙。
张家虽然这么多年过的越来越破落,但人情还是有一些的。加上张家现在就剩下两个女人,还一个是寡妇一个是未过门的姑娘。虎子他娘觉得可怜,就把这事跟全村的壮丁说了。
本来,这地要怎么救回来,大家商量了一轮,心里已有了主意。可林家买通祸害地的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明明林家已经倒台了,他居然还大白天的来地里泼水!
发现这事的就是张文秀,她那天是想去地里摘些菜,却正好遇到了那人。
“小玉妹子被吓得大叫一声!”虎子边走边说。他走得快,手上还比划来比划去,情绪十分激动,“正巧俺娘离得近,就叫了几个人,过去把那人一把按住了!”
“那人天天晚上干这缺德事,眼圈黑的啊!还有那个脸,凸的就只剩一层皮!连肉都没有了!”虎子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本来俺们都把他扭起来,准备报官了!谁知道隔壁村的人突然跑过来,说俺们没事找事,欺负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