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村长打算轰我们走,我起身扶他的动作马上变成拉着他了,“大爷,先别急,咱们坐下聊聊,行吗?”
老村长可能是听不懂普通话,听完我的话后,把视线转向了他儿子。
“爹,他们俩想跟你打听打听考古的事儿!”杜明伟给解释了一遍,随后老村长刷的一下看向我们,虽然只是不到一秒钟的动作,可就是这一秒钟,老村长所表现出来的神态完全和之前不同。
老村长盯着我俩一直不说话,期间杜明伟用方言把我俩是写小说的事儿告诉给了他,老村长听完不但没有接受,反而突然扬起手来,嘴里大声嚷嚷着什么。
虽然我听不清老村长的话,但是从他手上的动作来看,他这次是真的要轰我们走了。
老村长力气不大,可我们也不好来硬的,只要任由他把我们往门外赶。
就在我和杜明伟毫无办法的时候,邱妍突然挤上前来,一把撩开她的衣袖,然后把手臂伸在老村长眼前,“这个,您认识吗?”邱妍大声喊道。
老村长看见邱妍的手臂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邱妍又大声问了一句:“这个印子,您见过吗?”
老村长可能是眼花了,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他盯着邱妍的手臂看了一会儿,随后又把邱妍的手拉近了点儿,等他看清楚之后,他又神情激动的看向邱妍。
老村长嘴里嘟囔了两句,杜明伟翻译道:“他说该来的总算来了!”
杜明伟显然也被这一幕给弄糊涂了,可是我此刻没功夫给他解释,只是盯着老村长和邱妍不放——显然,老村长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当初那个外商正是邱妍的父亲。
“您见过这个印记对不对?当年那个外商姓邱对不对?”邱妍也很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杜明伟翻译过去,老村长立马点了点头,随后又唧唧哇哇说了一大堆,杜明伟翻译说:“他说当年那个外商说会找人来解决这里的问题,可是十多年过去了,这个邱姓外商音信全无,他没想到会在有生之年再次看见这个印记。”
“这里的问题?这里有什么问题啊?大爷,您能把当年发生的事告诉我们吗?”邱妍急切地问道。
“你爸爸呢?”老村长没有急于回答邱妍的问题,而是问到邱妍的父亲,这句话不用杜明伟翻译我们也能听懂。
邱妍终于忍不住,头一低,两颗晶莹的泪珠就掉落下来。
“我爸爸~~~不在了~~~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老村长似乎也听明白了这句话,他眼露怜惜,抽出一支脏兮兮的、像根枯树枝的手在邱妍脸上摩挲了片刻。
“哎呦,可怜的娃~~~”
老村长对着邱妍嘟囔了两句,随后又转向他的儿子,说了几句话,杜明伟一脸惊讶,等老村长说完之后,他怔怔的说道:“我爹说是时候把当年发生的事告诉我了!”
随后,在老村长时不时的比划和杜明伟的翻译中,我们终于了解了当年发生的那件事:
1996年4月,正值云贵地区的雨季,四处忙活着的杜成材突然接到镇里面的通知,让他马上赶去镇政府开个紧急会议,说是有关修路的。
听闻这个通知后,杜成材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把村里为数不多的几台摩托车调用了一台,然后火急火燎的赶去镇政府。
来到镇书记的办公室后,杜成材发现镇里面的几位大员都在这里,除开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位西装笔挺的、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这个男人坐在挨着书记那头的沙发上,浑身散发出一种从容自信的气质。
书记冲杜成材扬了扬手,示意他坐下。可是杜成材虽然来镇里开过不少会,却从没参与过这种镇里大员齐聚一堂的会,所以有些拘谨。
“成材大哥,来,认识认识,这位是南洋华侨,也是外商,邱重洋邱先生。”书记比杜成材的年纪小很多,一直称呼他大哥。
这时的杜成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书记介绍,便赶紧擦了擦自己的双手,从众人中间走过去,主动和这位外商握了握手。
外商虽然没站起来,可是满眼堆笑,看上去像是一位地位尊贵却不失和蔼的有钱人,杜成材这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成材大哥,这位邱先生的祖辈在抗战年代不得已搬去南洋,可是这么多年来,邱先生的家人一直挂念着祖国,邱先生这次来,就是想为国家做点贡献,为乡亲们解决一些问题。这不,邱先生听说你主动带着村民们修路,大为感动,所以想捐助一笔资金,帮助你们把路给修了!”书记继续介绍道。
虽然杜成材多少猜到一些,可是听了这句话之后,他还是高兴得直跳脚,也就顾不上什么礼仪了,拍着大腿跳起来,几乎是跑向邱重洋。
“哎呀!哎呀!这可让我说什么好呢!邱先生,我们乐山村永远铭记您的大恩大德!真是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杜成材也不管邱重洋受不受得了,握住他的手就是一阵摇晃。
谢完了邱重洋,杜成材又一一握了大员们的手,都是一阵感恩戴德的。
最后,书记告诉杜成材,说这位邱先生是位爽快人,他的资金很快会到位,到时候镇里也会向上级申请一笔专款,与邱先生的资金一起用来资助乐山村修路,书记让杜成材回去准备准备。
杜成材这些年满脑子想的都是修路,现在突然天降一笔横财,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像现在这么高兴过,临走时,他又挨个握手感谢了一圈,最后只差跳着跑出书记办公室了。
可是一走出镇政府,杜成材马上觉察出一丝疑惑。
那位邱先生,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就连杜成材跑过去握手感谢的时候,他也只是笑一笑。还有,这样一位光鲜亮丽的外商是如何得知山旮旯里的自己在带着村民修路的?他甚至都没去村子里去看过就答应出钱,还出得这么着急?!
天生的谨慎性格让杜成材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马上想到从地底下挖出来随后又藏在自家红薯窖里的那些东西。
“难道他是奔着地底下的东西而来的?!”杜成材坐在摩托车上想到。
一路上,杜成材是左思右想,最后想明白了:管他呢,如果这个外商真是打着什么歪心思而来的话,就直接报告给镇里。当然,如果这个外商只是想要一件两件的话,倒也可以让他一两件,毕竟人家出了那么多钱为村里修路,别人的钱也不是白来的!
心里有了主意,杜成材心里最后那丝不
安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回到村里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村民代表开会,把外商修路的事儿通知给大伙儿。
过了两天,杜成材都还没准备好,镇里就来了电话,说是工程队马上要来了,让他给接待一下,另外,那位外商还希望亲自监督修路过程,所以杜成材还得找个地方安顿外商。
得到通知的杜成材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发愁,这进度也太快了吧,难道外国人办事儿都这么爽快?
由于那个时候村里还不富裕,杜成材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多余的住处。无奈之下,杜成材只好让媳妇儿把自己家收拾出一间空屋子,他心想既然这位外商办事儿这么利落,应该不会太过计较的。实在不行,也可以等外商暂时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找好一点的住处。
可是让杜成材没有想到的是,接待完工程队,紧随其后而来的外商竟然不止一人,除了当初在书记办公室见过的那位之外,还有五个人,只是这五个人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止,看上去不像是外国华侨,更像是国内的老师。
到了杜成材家里,杜成材很不好意思的说明自己的情况,这六个人还真不计较,说只要有空屋子就行,他们完全可以挤在一个屋子。
几番推脱,最后杜成材决定让自己儿子先去亲戚家住,把儿子的屋子让出来——六个人挤两间屋总好过挤一间屋吧!
这之后,杜成材发现这些人是真不摆架子,也丝毫没有提起地里的东西,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寻思着老天爷总算可怜自己的苦心,派来这样一位大好人来帮自己。
就这样,杜成材期盼已久的修路工程正式上马了。
刚开始,几位外商还让杜成材带着在工地上看看,过了几天,可能是有些无聊,外商开始要求杜成材带他们去村子的其他地方看看。再过了几天,杜成材发现这些人在村子其他地方待的时间要远比待在工地上的时间要长。
本来,杜成材还以为这些外商是因为待在工地上太无聊了,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这群外商中的一个竟然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罗盘来。
杜成材当然知道罗盘是干嘛用的,但是他看见这些人似乎有意要瞒着自己,就没有第一时间戳穿他们,他想看看这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几天观察下来,杜成材发现这几个外商有些可疑之外,修路的工程却没有任何影响,于是他猜到这些人可能是想利用修路的事儿做幌子,也就是说,这伙人路要修,别的事儿也要干。
想明白了这点,杜成材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不管这伙人的目的是什么,村子里的路肯定是修得成的。
于是,杜成材便依旧带着这伙人在村子里四处转悠,他们想去哪里,杜成材就毫不犹豫地给他们带路。
渐渐的,这伙人似乎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开始往村子西头走,而且越走越深,甚至有几次他们都没有让杜成材带路。
有天傍晚,几个外商在杜成材家里吃了晚饭,就说想出去散散步,还说让杜成材两口子晚上不要等他们,留个门就好。
杜成材意识到这伙人可能是要有所行动了,便在他们出门之后,悄悄跟了上去。
杜成材跟了一段距离之后,果然发现这伙人是奔着村子西头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