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斜着眼盯着阿姨走进厨房,随后换了副笑脸,对我俩说道:“两个年轻娃儿,你们要找的这个人啊,八十多岁了,又一个人住,你们现在去的话,他家没人招待你们,要不你们就在我屋里等哈儿,他家的儿子媳妇每天早晚都会送饭去的,等下他们来的时候你们再过去也不迟,要得撒?”
这位大叔是我们这一路上见过的唯一对老村长有些尊敬的,立马赢得了我的好感,而且从这夫妇两人的话中,我听出老村长身上有故事。一般这种故事不能仅从当事人口中打听,还得尽量从旁观者口中打听,这样打听来的故事才不会严重失真。
于是我赶紧客客气气地握住大叔的手,连连笑道:“要得!要得!”
大叔把我俩让进厨房,一进屋,就闻到除了呛人的柴火烟味之外,还有一股喷鼻的肉香,那位阿姨拿着一把大得惊人的锅铲,像位匠人一般把锅铲在锅里抡得叮当作响。
“大叔,为什么村里人要称呼老村长老神经呢?”一坐下,邱妍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大叔给我俩一人倒了一杯茶,随后坐在灶前,一边往灶膛里塞柴火一边叹着气说道:“那是村里人不懂事,你别听他们的!”
大叔的话立马引来掌勺阿姨的反驳:“那发神经就是发神经,别个又不是乱叫滴!”
这下,我听出了个大概,估计是老村长身上发生了什么多熟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所以多熟人认为他是神经病。但是这位大叔不这么认为,也就是说他可能知道什么隐情。
“大叔,我跟您明说了吧,我们俩是为了夜郎古国的事来的,听说当年考古队来发掘的时候,就是这位老村长配合的,所以我们想找他聊聊。可是听您和阿姨刚才的话,好像老村长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儿一样,要不,您就给我们说道说道呗,免得到时候我们不知情对老村长有所冒犯,对吧!”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的话一落音,抡锅铲的阿姨立马停下了动作,坐在灶前的大叔也是一脸警惕,他们俩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大叔对我问道:“你们,你们也是考古队的?”
我一听,这话头不对啊,好像这夫妇俩对考古队挺有意见,本来我还想装装考古队蒙混过关的,现在看来,这招不行了。
于是我灵机一动,笑道:“嗨,大叔,您也不看看我俩这年龄,有这么年轻单独出来考古的吗!实话跟您说吧,我俩是搞写作的,专门写小说故事的,听说这里曾经出土过夜郎古国的文物,就寻思来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写的故事!”
邱妍一开始对我这话还有些疑惑,可能是后来想明白了,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大叔歪着脑袋看了我俩一会儿,忽然笑开了,“哦,这么回事儿啊,那你们可找对人了,这老村长身上还真的有段古怪的故事,只不过他现在糊里糊涂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一拍大腿,“就是啊,所以您先告诉我们个大概,回头我们再找老村长问问,故事不就出来了吗!”
大叔再次跟阿姨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答道:“行,
我就给你们说说!”
谁知道那阿姨却不耐烦了,嗔道:“饭都快熟了,还说什么说!把桌子摆上,边吃饭边说!”
大叔哈哈一笑:“呵呵,对对,光顾扯卵谈了,咱们吃饭,边吃边说。”
我和邱妍原本只是路过,临时起意进来问问,哪儿知道却变成蹭饭的了,一时间,我俩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们都对老村长身上的事好奇不已,而且这夫妇俩盛情难却,于是我俩稍微推脱了两句,便接受了夫妇俩的好意。
大叔摆好碗筷,又不知从哪儿提了瓶酒出来,说是自家酿的果子酒,非要让我尝尝。
果子酒清香醇甜,入喉之后像缕春风一般吹入胃里,没有丝毫的辛辣,大叔见我喝完一杯满脸的笑脸,便又给我满上一杯。
众人一杯酒下肚,话题也就扯开了。
“说起老村长啊,论年纪辈分我得叫他一声伯。”大叔吃了两口菜,说道,“当年也是我们村里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要不是当年考古队那事,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于是,在大叔的嘴里,我得知了这件事的轮廓:
原来,官方记录的乐山村发现夜郎古国文物的时间为2001年,实际上这个时间要往前推五六年,正是因为发生在老村长身上的事,当地大量的文物才得以被发掘。
老村长名叫杜成才,由于地处山区,当时的村子还很穷,杜成才是想方设法的为村子谋出路,而他最为着急的,便是村子里的几条路。
当时村子里的路没有硬化,坑坑洼洼、弯弯曲曲的,云贵山区又多雨,一下雨,路面就跟煮过的稀粥一样,所以这里的路基本上过不了大车,就是骑个自行车都难上加难。
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当时的政府一时间无法顾及这里,时任村长的杜成才明白短时间内这个村子只能靠村民们自己。
于是,杜成才就拉着村民们在农闲的时候自己干,就是这次修路,几个村民无意见从地底下挖出来一些东西,可当时的人们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他们村子有多大的影响。
这几个村民瞒着杜成才把挖出来的东西私下分了,打算卖个好价钱,可是一个村子能有多少秘密,还没过几天,这事儿就传到了杜成才的耳朵里,他立马找到这几个人,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还问他们是在哪儿挖出来的。
杜成才时值壮年,膀大腰圆的,当时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于是,在杜成才的几句威吓之下,几个人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杜成才立马带了几个年轻人来到挖出东西的地方,又往下挖了点儿。一挖之下,果然发现下面还有不少的东西。可正在几个年轻人越挖越来劲的时候,却被杜成才坚决喝止了。
杜成才不仅不让这些年轻人继续挖,还吩咐这几个人盯着这里,不许任何人来挖,而他自己则把挖出来的东西带回了家里。
之后,杜成才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带着村民继续修路,只是挖出东西的地方,他给绕过了。
只是
这事儿除了这几个年轻人,村里还有不少人知道,于是一经传播,村民们便纷纷猜测杜成才可能是想霸占那些东西,吃独食!
不过这些传言都被杜成才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他依旧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带着大家修路。
有一天,杜成才突然召集村民代表开了个紧急会议,会上,杜成才兴高采烈的说村里来了资金,是一位外商和政府联合出资的,这笔资金的用途自然是修路,不仅修村里的路,还要把入村的路整个翻修一遍。
会议一散,还没到第二天,就有人把这笔资金和杜成才带回家的东西给联系上了,这个时候,这些人还仅仅只是认为杜成才拿东西还钱为村里修路,可过了几天,传言就变了,说杜成才不仅弄来了修路的资金,还给自己囤了个小金库。
可是杜成才修路心切,全然没把这些谣言放在心里。
没过多久,果然镇里领导和工程队就到了村里,第二天,施工就开始了。与此同时,一位穿着时髦的中年男人带着五六个人也到了村里,一开始,村民还以为这些人也是工程队的,可是他们发现这队人除了整天跟着杜成才在村里转悠之外,根本不管修路的事儿,于是,大家又纷纷猜测,说大概率这队人就是为了那地里埋的东西而来的。
来了专业的工程队,杜成才自然就不再管工程上的事儿,他只是在工程队有需要的时候给他们帮帮忙,其他的时间,他都和那个时髦的中年男人在一起。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根本不关心挖出东西来的那个地方,而老是往村子的西头跑,村子西头地势险峻,又多山石,所以那边一直就没怎么住人,只是有一天上山砍柴打猎的小道,村民们不明白这些人跑那儿去干嘛。
村民越是不明白,各种谣言就传得越凶,到了最后,有人忍不住了,说不能让杜成才把那些东西独吞了,这些东西是村里的,就应该归全部村民所有。
一些胆大的开始跟杜成才吩咐过的那几个年轻人较劲,而一些有小聪明的,则悄悄带着家伙趁没人的时候开始挖起来。
自然,这些行径没过多久就被杜成才给发现了,他怒火冲天的把全体村民召集起来,指着村民们骂他们鼠目寸光、心思阴暗。可村民们这回却没被吓倒,众口一致的说杜成才既然能把东西往自个儿家拿,那他们也可以!
杜成才怒不可遏,可他也知道自己这是犯了众怒,于是他软下口气,给村民们解释自己是在等机会,说这些东西是属于国家的,本来就应该交给国家,他不过是在等一个可以把这件事带给村子的利益最大化的机会。
村民们不信,问那些东西哪儿去了,还有那个中年男人又是咋回事。
杜成才便吩咐人去他家里,把之前挖出来的东西原复原的拿了出来,只是对于那个中年男人,他则闭口不谈,只是说这个男人的确就是出资修路的外商,但是这个男人的目的绝对不是地里的东西。
村民们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但是看见那些东西的确还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他们也就没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