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落后村寨居民封建迷信并不稀奇。
稀奇是像丰年村村民还有薛家家仆这样, 迷信到完全不曾怀疑人祸,而将有过错都归咎于神鬼之事盲目。
“嗐,闹鬼真是怕啊。”
闵元丹抱着胳膊感慨, 啧啧两声后又将视线投向众人, 催促道:“还傻愣在这呢?赶紧去准备啊, 我告诉你们,今天再唱错词村民就会气杀人, 到时候我救不你们。”
“气到杀人”这种话很像是在玩笑, 尤其它还是从一贯毒舌爱骂人闵元丹口中说出。
但待大家登上戏台往下瞥一眼, 才后知后觉发现:闵元丹这句话好像不是在玩笑, 他是在陈述事实。
因为今天来看戏村民们, 手都拿着利器——或是长刀, 或是尖锥,还有斧头、锯子,总之全是能够将人弄死尖锐凶器。
他们看向戏台目光较之昨日更阴鸷,浑身紧绷, 呈一种蓄势待发姿态,似乎只有台上有人唱错戏词或是做错戏,他们就会马上冲至戏台,用手中凶器发泄浓郁怨愤。
不过今天彩排时间提前,现在天色还未完全暗下。
大家望着村民脸上表情虽然觉心发怵, 却没有昨晚初次见时种毛骨悚然感觉, 都加倍小心斟酌着戏动作和台词,宁愿做慢些, 也不敢快出错。
结果前三折戏都没出错,到四折《水漫金山》时,谢印雪扮演白素贞与晁清河、许璐、廖鑫阳、徐琛人扮演金山寺和尚们正酣, 却看见站在自己对面也扮演和尚虞沁雯还有李露茗望着徐琛,脸上表情忽地变惊恐万状,难以形容,像是瞧见么极其骇人脏东西似。
两人目瞪口张,几乎就发出本能尖叫,进入游戏这么几天,她们也成长不少,尖叫声才跃到喉咙,她们便齐齐改音调,出口时已经变成配合戏一声低喝。
至此,四折戏有惊无险结束。
今天表演没出么岔子,因此庆丰老爷和其他村民在戏曲最后一声唱落后,便露出满意笑容,他们说着么“应该以稳住她们”“这样就不会出事吧”话,甚至还给每个参与者都赏一袋银裸子。
然而谢幕后,许璐却在后台拦住李露茗还有虞沁雯,问她们俩人道:“你们怎么?刚刚演最后一折戏时你们怎么突然就变脸色,把我和廖鑫阳都吓到。”
“我们看到……”李露茗和虞沁雯小心瞅一眼徐琛,踌躇道,“……看到徐琛背后挂着个纸人扎成小孩。”
这话把徐琛也给吓到,他愣一瞬便立马伸手去摸自己脖颈和脊背:“你们别胡说!”
李露茗和虞沁雯也知道这种事会叫大家惊慌失措,为稳定众人情绪,虞沁雯又急忙对徐琛道:“能是我们太紧张,看花眼。”
“对。”李露茗也说,“应该就是我们看花眼。”
惜从徐琛神情来看,他并没有被两人话安抚到。
其他人心中也有一些思量,毕竟深入想想,如果他们在样精神高度紧张情况看到么怕景象没有控制住自己,发出惊叫或是做错戏,么待他们结局会是么?
是死亡。
也不知道今晚发生在徐琛、李露茗和虞沁雯之间事是否仅仅是个意外,又会不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众人沉默着踏上回村屋路。
走着走着,李露茗忽地小声道:“又有人在拍我肩。”
“别回头。”黎弘就走在李露茗身后,他没告诉李露茗她身后有没有人,只说,“我也有这样感觉。”
“只不回头应该就没事吧?”许璐汲取昨天教训,今晚就一直盯着自己手灯笼,别地方都不敢乱看。
“回去后也小心。”
谢印雪闻言便告诫众人:“尤其是睡觉时候。”
而话音才落闵元丹也跟着过来凑一脚说:“谢印雪说对。”
“丰年寨现在正在闹鬼,能会有危险,为咱们安全,从今天起大家都一起住吧,别单独住一屋。”闵元丹不像他们不敢回头,直接转过身望着众人说,“村屋有两张床房间还多是,你们各自把房间重新分一下吧。”
柳不花听着闵元丹这么说,下意识就接话道:“为安全我们不该马上离这个丰年寨吗?”
闵元丹对他翻个白眼,不耐道:“钱都收,不唱完怎么行?”
廖鑫阳跟着柳不花吐槽一句:“就怕有命赚钱没命花啊。”
闵元丹啧声叹道:“放心,你们班主我虽然谈不上多大方,但也不会克扣你们工钱,就算是死也别怕,我会给你们烧冥币。”
廖鑫阳:“……”
就不能整点阳间东西吗?
游戏参与者共有三个人,副本进行到现在一个人都还没死,房间若是两人一组确实不太好分,不过他们问下闵元丹,闵元丹倒是说人数没有限制,一间屋子他们想住几人都不是问题。
李露茗和虞沁雯一听到以重新分房间就有些意动,回忆着她们在戏台上看到徐琛身后纸人,便想劝说段颖和她们俩挤一屋,毕竟这样安全点。
但她们还未来及口,徐琛就先对段颖说:“阿颖,今晚你和李露茗还有虞沁雯她们俩一块住吧。”
段颖闻言愣下,问他:“为么?”
他们今天虽然吵架,甚至白天撞鬼时她还一度怀疑是徐琛推她,她仔细想一晚上却又觉不太能,因为这对徐琛来说没有好处,谢印雪在游戏始一天就警告众人三条铁律:一,参与者们不能互相残杀;二,别找摆渡者npc做活命交易;三,如果非找就找他。
虽然到目前为止,众人都没有么机会需请谢印雪出手帮忙。
此事先不提,参与者是互相残杀,最后会被恶果反噬下场徐琛应该和她一样很清楚,以徐琛完全没理将她推入红白煞鬼中央。
或许徐琛和她都没说谎,徐琛没推她,她也没掐徐琛,做这一切另有其“人”。
以回来路上段颖都还在想自己怎么和徐琛道歉,完全没动过因为闹别扭吵架去和闺蜜们住不和徐琛住念头。结果段颖却没料到她没有这个心思,不代表徐琛没有。
而徐琛用理还很冠冕堂皇:“我觉我们两个需分冷静一下。”
闵元丹都说夜晚能会有危险,身为男朋友徐琛不想着保护一下朋友段颖,只想着分“冷静”一下?
是真想冷静,还是怕如果晚上真出么事,自己会拖他后腿?
段颖扯扯唇角,答应:“好。”
徐琛见状立马就对同是校友黎弘说:“黎弘,咱们俩住一屋吧。”
黎弘抓抓脑袋,婉拒道:“我和柳哥住两天,以我今晚还是算继续和他住,不好意思啊。”
徐琛被拒绝后神情有些僵硬,大概是尴尬下不来台,因此后面他没贸然口,认真看着剩下其他参与者——生全都不能,剩下男生好像也只有廖鑫阳和晁清河会同意。
不过廖鑫阳已经和路陵搭上,徐琛便向晁清河道:“晁老师,我们两个住一屋吧?”
晁清河推下眼镜,点头道:“好。”
步九照见大家都挑好室友就剩他和谢印雪还单着,便侧头看向青年道:“看来只有我们两个住一间屋子。”
“是。”谢印雪弯眸朝步九照笑笑,“今晚时间还早,一会儿吃宵夜吗?我看烤肉就挺不错。”
步九照:“……”
他现在弄明白,么多副本,么多游戏参与者,为么他却一直觉着谢印雪是最特殊,最令他难忘一个——不是因为谢印雪长好看,也不是因为谢印雪些非常人会使道法玄术,而是因为谢印雪喜欢骑在他头上拉屎。
偏偏他如果制裁谢印雪,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完全拿人没一点办法。
幸好谢印雪懂见好就收道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刺.激步九照,否则步九照宁愿自损八百也让谢印雪吃瘪一回。
众人顺利回到村屋,重新收拾行李按照着分好房间入住。
谁知踏进新屋子之后,谢印雪环视一圈室内,却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
床整体大小比他之前住屋宽一倍左右,表明这张大床不是给一个人睡,更重是,这间屋子是步九照选。
谢印雪轻轻挑眉,随意踢掉鞋子后躺上床,他靠着软枕斜倚在塌沿,右手背抵着额角,眼睫低垂睨着还站在房屋中央眉头微皱男人,姿态矜贵,神情慵懒,启唇缓声道:“都三个副本,我承认,你确成功吸引我注意。”
步九照:“……?”
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单人床让步九照有些意外,但更叫他意外是谢印雪这些莫名其妙发言。
听着谢印雪话,步九照眉头越皱越紧,而塌上青年却连眼睫都倦于掀起,只半阖着眸子,用左手拨弄着肩头银绣梨花:“说吧,你三番五次故意和我相遇,到底是为么?”
谢印雪觉,步九照和他相遇绝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个人不能是他,就只能是步九照。
但步九照这么做理,却叫人难以琢磨——说讨厌他想杀他吧,步九照分明每次副本中都在给他暗示通关线索,这是讨厌一个人应该有表现吗?不是。
再想想步九照都干些么:给他做好吃,会夸他穿哪种颜色衣裳好看,还举止孟浪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现在更是趁着能同住一屋机会特地选一张单人大床,就为他们俩晚上能同床共枕。
谢印雪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步九照有举动,摆明都是他心思不纯映射。
尤其是步九照接下来回答,更是叫谢印雪认定自己猜测——
“因为你很香。”
步九照如实说:“好人与我而言恶臭难闻,坏人闻起来却清清爽爽,但谢先生,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在秦府别院看见谢印雪一眼,就嗅到青年身上与世间任人都迥然不同气息。
种气味如雪清冽,却格外霸道浓烈,他一愣神还以为是墙外有雪梨正值花期,恣睢无忌,盛绽不歇,随着呼吸绵绵纠缠占据他每一寸肺腑,以至于步九照仅一眼,便一下子就记住这个苍白羸弱青年。
——这是他最初追逐青年原因。
越是往后,步九照却发现青年就像是自己厌恶皑皑冬雪,霜寒刺骨,即使仿若结冰雪枝一折便断,以轻易融,却触碰之际带走你有温度,连残存暖意也吝于给予般冷漠、残忍。
一霎步九照就知道,如果这世上有谁能够通过重锁长生关卡副本,么这个人,必然只会是谢印雪。
而他需这个人,需谢印雪。
这就是他每个副本都与谢印雪相遇,甚至在锁长生规则允许范围内,给谢印雪暗示通关线索原因——他需谢印雪通关锁长生,获长生。
当然后面这些话步九照不能尽数托出,他只说自己最初会注意到谢印雪原因。
谢印雪闻言便将食指指向自己,逐字逐句道:“我、很、香?”
步九照颔首:“是。”
谢印雪望向步九照目光也掺上些许复杂,毕竟男人是他见过一个能将这种下流孟浪话,义正言辞、毫无羞耻之意道出人。
“我懂。”谢印雪忧声轻叹,“但我们俩是不能有结果。”
步九照:“……”
他不是这个意思,真相他又不能说,步九照张口欲言又止,最终也以沉默相对。
而在谢印雪看来,步九照估计也是个雏,根本不懂怎么追求心爱之人,只懂用最基础方法:做好吃,帮心爱人作弊,这人时而顺从自己意思,时而又故意抬杠惹自己生气,也许都是不到他恼羞成怒罢。
怎么么爱闹别扭啊。
能年纪还小?
谢印雪终于舍抬眸看向男人,他目光上上下下在步九照身上游弋,像是将人从到外都量个干干净净,都看不出男人确切年纪。
于是谢印雪干脆直接问他:“步九照,你今年多大呀?”
步九照顿两秒,然后回道:“总之很大就是。”
谢印雪:“?”
谢印雪双眉轻蹙,他总觉这回答听上去有些奇怪,或许是自己问话也不够严谨,他再次整理词句,重新问步九照说:“我问是你几岁。”
步九照回答仍然没有么意义:“好几岁。”
谢印雪敛脸上柔色,微微睁大眼睛瞪他一眼,冷声哼道:“答非问,不知云。”
步九照闻言反倒是笑一声,他挑眉走到床沿,抬手握住青年单薄肩,然后重重往一推,将人搡到在床上,还朝内侧滚两圈。
青年大概是对他没有设防,又或许是青年白日殴杨家兄弟反受其伤,现在正虚弱,总之没有半点抵抗能。
谢印雪稳住身体,用手肘撑着床榻撑起上半身怒视向他时,头本就松松束在脑后青丝早已凌散,乱成缕黏在莹白面庞上,步九照望着青年,总觉自己方才像是欺负蹂.躏一杈柔软雪白梨花——摧兰折玉,许是如此罢。
“你问么我答么,听不懂是你问题。”
步九照也冷哼道,他惯来冷漠沉寂眸底,如今还真多几分笑意。随后他目光下移,落在谢印雪下身,还意有指般说:“还是说你还小,以才听不懂?”
“小是不小,不过我生性霸道,不喜欢旁人与我共睡一塌,以还是劳烦步先生找别地方睡吧。”
谢印雪怒极反笑,温声说着斯文话语,却抬脚毫不留情朝男人蹬去。
然而步九照早已抓被子在他,只待谢印雪伸脚,他便攥住青年细白脚腕,再抖大被将谢印雪整个裹住,继续往头推,好给自己让出个能躺下位置:“我生性也霸道,偏爱与你同睡一塌,以还是劳烦谢先生忍忍罢。”
说完步九照就闭目欲眠。
谢印雪从被子钻出来,望着躺在自己身侧男人,只想弄死他——但他不能再殴npc,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左右都是他吃亏。
因此下一瞬,谢印雪便解下自己束发红缎带握住,注气将其剑挥下,把这张床劈成两半:他睡右半边,步九照躺左半边,好似这么一条窄缝就能如天堑银河般将两人分。
如此谢印雪才吁出心中郁气,独占被子裹住自己,翻身背对着男人闭眼入睡。
床旁人弄出这么大动静,步九照自始至终都没掀一下眼帘。
谢印雪不知道是,在他闭眼转身之后,步九照却悄悄睁眼睛,然后垂眸睨过他砍出床缝不屑冷笑,张唇默声说:幼稚。
说完之后,男人便抬起右腿,偷偷搭去青年半边床上。好像这样做,他就仍然和青年睡一张床似——自欺欺人,许是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