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在第一个副本结束后的第十九天深夜十一点,谢印雪孤身现在了云蔚大厦顶楼,此距离第三十天, 还剩一个小。
——和第一次一, 参与者们每次进入“锁长生”的间都是不确定的, 大家只知道会在第三十天的某一刻随机开始。
而游戏参与者想要组队的,必须保持自与队友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以接下来的间里, 谢印雪都要和朱易琨待在一块, 不能远离彼此。
否则们可能会进入不同的游戏副本。
谢印雪最喜欢白色, 但是深更半夜穿一身雪色长褂看上去有点吓人, 于是谢印雪就穿了常着的雪青色衣裳, 肩上梨花如旧,满头青丝仍然是用根红绳松松系在脑后,双目微阖,温和安静地斜躺在与通身矜贵气质极不相符按摩椅上。
朱易琨是如此。
躺在另一张按摩椅上, 距离谢印雪不超过五米,身前还蹲着一个容貌姣,制服打扮的女人,她是来给朱易琨按脚的——副做派与朱易琨倒是挺合衬。
只可惜右手打着石膏,脸上青青紫紫多淤痕, 额头还黏着块医用胶布, 惙怛伤悴、狼狈万状,以至于谢印雪看到的第一眼就笑了, 语气虽温柔,难掩里头的幸灾乐祸之意,说道:“朱老板, 看来一个月,您过的挺充实啊。”
话朱易琨听了就来气,一个月就没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偏偏还不能跟谢印雪生气。
毕竟谢印雪和师父陈玉清就是两个极端,别看总是一副温润谦逊、温柔和善不过的子,可谢印雪人最是无情,以即便朱易琨不情愿跟谢印雪进游戏,可连稍微强硬点的态度都不敢表现来,更别说是以如今和自性命相绑的柳不花之安忧来威胁谢印雪。
因为毫不怀疑:如果不配合谢印雪,谢印雪一定会把削成不能弹的人彘,放在个移罐子里带着通关。
故而朱易琨被谢印雪讽笑一顿后不仅没有生气,还满脸堆笑的邀请谢印雪来试试新买的按摩椅。
“谢先生,光躺着没意思吧?”朱易琨享受了会儿一个月以来难得的放松,便睁开右眼偷觑谢印雪,献媚讨的问,“要不给您叫个按摩师过来?”
“不用了,你椅子按的就挺。”谢印雪掀眼皮,斜斜瞥了一眼朱易琨,勾唇笑道,“回头让不花买一张放家里。”
“那可不?按摩椅三十万一张,一次充电可续航七十小,就算没电了可以靠太阳能充电,带进副本里享受都行。”朱易琨闻言又赶紧奉承道,“不必劳烦柳先生了,日过后,就让人送两张椅子到您府上。”
“哦?”
闻言谢印雪倒是来了点兴致,确实觉得张按摩椅很不错,上个月痛失了自心爱的黑檀木梨花桌椅,正缺一张舒服的椅子。
“可以定制款式吗?”谢印雪问道,“灰色的太丑了,给做张白色的。”
“可以,那必须可以啊。”朱易琨忙不迭应道,“一定给您安排张白色的按摩椅。”
“很。”
谢印雪心情不错,难得夸了一句,而后抬眸看向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九分,距离天只剩下一分钟不到了,虽说们未必会在午夜十点准进入副本,可防范于未然总是最。
看在朱易琨要给送豪华定制按摩椅的份上,谢印雪心提醒:“日就快到了,朱老板,你有些什么要带进副本里的东西赶紧拿过来抱在怀中,别等会儿没带过去。”
朱易琨闻言下意识坐直身体就要下地拿东西,可脚刚踩到地毯,就记自不能离谢印雪超过十米,于是又赶紧把脚缩了回去,指示给按脚的女人道:“媛媛,去帮拿一下那边的行李箱。”
“的,先生。”
被叫做“媛媛”的女人立马身,走到对面的玻璃长桌处,指着桌角边靠着的一个黑色行李箱道:“是个箱子吗,先生?”
“对,就是那个。”朱易琨点点头,又看向离不远的谢印雪,“谢先生,您的行李呢?”
谢印雪唇瓣都没张一下,只伸手拍了拍身.下的按摩椅,表示就带个东西进入副本。
朱易琨:“……”
说能把个按摩椅带进副本享受只是随口一提啊,可真没想过要带东西进去。毕竟按摩椅除了按摩还有什么用?在游戏副本里能拿来干嘛?
然而谢印雪的话没胆子反驳,朱易琨转过头看向媛媛,伸手要去接她递来的行李箱。
可就在朱易琨的手要触碰到行李箱手柄的那一刹,和谢印雪眼前的有景物都发生了扭转,它们逐渐涣散分解,又开始凝聚重构,待一切都恢复平静后,谢印雪和朱易琨已然不在云蔚大厦顶楼的豪华酒店里了,两人连同身.下的按摩椅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某个海边破旧潮湿,长满暗青色脏苔的站台上。
里四周光线阴沉,天穹之上汇聚着层叠的乌云,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眼前则是一望无际的宽阔海域,海水的颜色暗得如墨,连翻涌的海浪都是像是浓郁的灰,但们身后是幽邃黑暗看不见道路的阴暗之地,不还能听见几声不知名兽类传来的嘶哑戾鸣,在告诉人们一旦踏足那片黑暗,死亡便会降临。
朱易琨穿着浴袍,呆呆地望着海面,手臂还保持着前伸的作,等反应过来自已经进入游戏了之后,张口就要嚎“的行李”,但第一个字才比口型还未声,朱易琨就听到左手边有两个男人在低声议论——
“看,又来了两个新人。”个男人声音稍显低沉。
和说话的另外一个男人语调则年轻了不少:“们刚刚是在洗脚城里按摩吗?”
“洗脚城能发生什么致命灾难?火灾?地震?”
“谁知道呢?里不知道有没有电,没电的话们的按摩椅没什么用吧?”
听到里谢印雪睁开了眼睛,没有身坐的打算,依旧慵懒的斜躺着,似笑非笑地望向声音听上去年轻的那个男人。
的面容和声音相符,看上去就十头的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服,正因为年纪不大,以被谢印雪目光一扫,就愣住了,然后有些脸红故作镇定的移开视线。
发愣,谢印雪能理解,毕竟世上有自般风华的人不多,陡然瞧见,惊讶、震撼、叹服都是正常的情绪,可脸红什么?
没等谢印雪深想,一句尖利惊恐的声音就打断了有思绪——
“里是哪里?!”
“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谢印雪寻声望去,发现在嚷嚷的是一个体型肥胖程度不亚于朱易琨的中年男人,满脸慌张的神色,吼完之后踢了一脚身边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是不是你们搞的鬼?你们把老子弄去什么地方了?”
小女孩被踢得一个趔趄,捂着小腿霎红了眼睛抿着嘴唇不敢哭。
而小女孩身边还有个穿着保安服饰,肤色黝黑,有些柴瘦的男人,心疼地抱住小女孩,向中年男人哀求道:“先生,你别打女儿了,们不知道里是哪啊,们是和您一过来的。”
三个人似乎是新人,而且看子还是一过来的,但是不熟,应该是在进入游戏前就了争执以距离较近,共同进入了个副本。
谢印雪环视四周,发现站台上泱泱站了不少人,次副本的人数还挺多,算上朱易琨和共有十八个人,九男九女。
有过饕餮宴的那次游戏经验,谢印雪大致上知道该怎么辨认新人和老人了——身边带有装备和行李,神色比较镇定的,往往都是老参与者;而身边空无一物,或是带着些不相干的没用物什,神色慌乱,无措害怕的就几乎全是新人了。
然,不排除会有例如谢印雪和朱易琨,没带行李就进了副本的老人。
但是在个副本里,谢印雪可以断定除了和朱易琨以外,没别的老参与者发生的意外。
因为一次的副本老人和新人太过泾渭分了:整个站台上除了中年男子以外,还有不少人要么在发和一的高声质问,要么就像谢印雪右手边那个妆容艳丽,身段妙曼穿着旗袍的女人,擦着眼泪在哀声恸哭,些人全是新人。
一届新人,心理素质貌似都不太行——没一个人有上回刚到秦府别院,吕朔众拉屎都能安静如斯的高心理素质。
们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块,不断撞击人的耳膜,听得谢印雪头痛。
而老人们要么是被吵得不行不悦的皱着眉,要么就是如饕餮宴副本中刚开始“心善”的卫刀和纪涛,开始给周围的新人解释是什么地方,们现在又面临一个怎的处境。
“不信!”
一声喊叫又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发的,现在的心神全然被恐惧和愤怒占据,完全听不进旁人的话语,可又惧怕身后黑暗森冷的空间,不敢贸然离开站台,只能把怒气撒到那个小女孩身上,趁她的保安父亲没反应过来狠狠搡了一把她:“操,都怪你们两个,要不是你弄花老子的车,不会到个鬼地方来!”
看到谢印雪就脸红的那个年轻男人见状立马冲上去,护住小女孩骂道:“欺负一个小孩,你妈还是不是男人了!”
“不是弄花的车……”小女孩揉着肩膀用满是哭腔的声音委屈道,“没有碰过你的车,只是在旁边和猫猫玩……”
中年男人看到年轻男人身后还站着两三个伙伴,而自孤身一人,不与们冲突,只继续骂着小女孩:“放屁!敢肯定就是你划的!小小年纪就撒谎……”
“吵死了。”
谢印雪开口打断中年的男人的话,声音疏冷平静,隐蕴不耐。
中年男人朝望来,看清谢印雪虽苍白如纸,难掩其精致的面容后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来后注意到人是个病气沉沉的病秧子,刚要连谢印雪一块骂,忽然见青年淡红的唇瓣微张,望着海面上的某一点道:“那边有船过来了。”
们被困在个地方进退不能,以一听谢印雪说有船来了,连中年男人都闭嘴安静了下来,和众人一抻长脖颈朝海面望去。
果然,在海平面与天际线交接的地方,忽然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并不断朝站台边靠近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