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窸窸窣窣的摩挲声一阵阵传入萧如诗耳中, 使她变得逐渐清醒,也让她得以肯定——此刻屋的确有个人在慢慢走。
门口进来,走到窗户边上, 又再窗户缓缓走向床边。
当脚步声在床边停住时, 萧如诗的心跳也几乎跟着停住了, 她颤抖着睁开眼睛,眼前虽是一片浓郁的黑暗, 不过却也瞧清屋家具的大致轮廓。
所以萧如诗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脚步声就是在这停住了, 不过幸好, 这并没有“人”。
稍稍松了一口, 萧如诗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 睡衣凉凉湿湿的贴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便起来换身干衣服,但床头灯在苏谦那个向,于是萧如诗转身朝侧, 对着那道人影约的轮廓唤苏谦道:“老公,帮我开下灯。”
床另一旁静悄悄的,萧如诗以为他没见,张唇再喊一声时忽地发现了不对——太安静了。
如苏谦真的躺在她身旁,那么她起码应该见他的呼吸才对, 是萧如诗什么都不见, 人影轮廓却还在,她浑身冷得厉害, 也不知是这座老洋房本身便偏低的室温,还是她周围有别的冷源导致的。
萧如诗将手贴在床单上缓缓朝床的另一边摸去,确认她身侧到底有没有躺着人, 终于,她的手碰到了阻碍物,那是一个人的身体。
“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应我啊?”
萧如诗一边委屈小声的抱怨着,一边抬手握着那人的手臂晃了晃。
谁知刚摸到那条手臂的刹那,萧如诗就有种强烈的退缩感,她把手收回来,因为那人的身体冷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僵硬的冰。
“……老公?”
萧如诗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黑暗响起,下一瞬,苏谦终于给了她回应:“啊?如诗,我起来上了个厕所,你是要开灯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晰,偏偏他的声音,是洗手间那边传来的。
苏谦根本就不在床上!
萧如诗瞪大眼睛,手指比思维更快的松开,然那双手臂却也跟着动了,它抬手一把抓住了萧如诗的手腕,五指冷得冻掉人一块皮。
“啊啊——!”
萧如诗发出一声凄厉又尖锐的惨叫,把苏谦也给吓到了,他赶紧打开屋的灯朝大床看去,然无奈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睡在地上?”
明亮的灯光笼罩在萧如诗身上,却抓不回她被惊散的神魂,她望着自己的手腕,那有一个黑色的,很明显是人类手指留下的抓痕。
苏谦也洗手间走了过来,俯身抱住她,以为萧如诗那声惨叫是她掉下床的痛呼:“怎么了?是掉下来了吗?”
“……我根本不是自己掉下床的。”
到这,萧如诗几乎泣不成声,她用纸巾摁着颊,向谢印雪哭道:“那一晚只是开始,那以,我每天醒来都是睡在床底。”
谢印雪垂眸,微微思忖几秒又:“只是睡在床底吗?”
“对,回家以也是这样。”萧如诗含着泪点头,“且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直到……直到有天晚上,她把我晃醒,我我在抢她的床睡!”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萧如诗的眼神逐渐涣散,整个眼瞳都被恐惧的情绪所占满——
她苏家老宅回来就一直失眠,不靠药物几乎无法入睡,那天她好不容易睡着了,是没睡多久她就再次被冻醒,好像她睡的不是温暖的被窝,是寒冷的坟墓,她被人晃着睁开眼睛,一抬眸就看见自己身边躺着个红衣黑发的女人,望见她睁开双目,女人望着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就开始流下血泪,朝她伸出双手,幽怨的哭道:“我好冷……你别我抢床睡……”
萧如诗连滚带爬跑出卧室,却发现自己身上原先穿的蓝丝长裙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骇目的鲜红,清楚的告诉萧如诗这不是梦。
那一晚,萧如诗终于崩溃了,让保姆打电话将还没下班回家的苏谦喊回来开车送她回萧家,路上那个红衣女鬼却形影相随的跟着他们,萧如诗坐上车,也看到那女人座位底下探出头双手,握着她的脚踝乞求萧如诗不要再她抢床睡了,哪怕萧如诗回到了萧家,也未停止。
完萧如诗的叙述,最先惊愕开口的反倒是萧夫人,她惊恐地望着萧如诗:“……如诗,那一晚不是阿谦背你回来的吗?”
“妈,你在什么?”萧如诗怔了怔,“那一晚阿谦他没有背我回来,他刚把车停住,我就自己跑进我们家了。”
如真是这样,那么那天晚上苏谦背在背跑进萧家的红衣女人……又是什么东西?
“……哦,那是我记错了。”萧夫人顿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得用假话安慰女儿,怕了实话萧如诗更无法接受。
现在他们夫妻俩真是关心则乱,只忙着去看萧如诗的情况,却忽略了那晚的违——苏谦背着那个女人跑进屋时步履如飞,根本就不像是背着个成年女人的样。
萧绪林也满脸郁色,朝谢印雪脊背颓然地弯着,无奈道:“谢先生,您看我女儿这种情况,您有办法吗?”
谢印雪轻轻摇了摇头:“撞邪很好解决,难的是知道为什么会撞邪。”
萧如诗见他摇头还以为谢印雪是在自己没救了,眼眶一热正要哭泣,却到谢印雪望着她,又:“冒昧一句,萧小姐,你老公你是头婚吗?”
“肯定是头婚啊。”话的人是萧斯宇,“我们家怎么让我姐嫁个二婚的男人?”
谢印雪闻言却转过身,抬眸望着三楼那个红衣女人道:“《增广贤文》中有道:‘一日夫妻,百世姻缘,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萧小姐,夫妻才共枕眠,她若是你你抢了她的床睡,那么她你丈夫苏谦,必然曾是一对夫妻。”
“前世的夫妻?”萧如诗止了哭,擦着眼泪到,“我也看过一些恐怖小,有些男的欠了情债,他前世的老婆便会在这一世找上门。”
“不,就是这一世的。”谢印雪却扯了扯唇角,叹气道,“血泪红衣,必是含怨死的厉鬼,照你的法,她已经缠上你一个月了,你除了惊吓以外,始终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被厉鬼缠上的人,至多七天,必见血光之灾,你见过血吗?”
萧如诗喃喃道:“……没有。”
确实,她没受过见血的伤,即便受了一个月的摧残,她的脸色现在瞧着甚至还要比谢印雪更有血色些。
“萧先生,萧夫人,有关苏谦的,我建议你们还是再详细查一下。”谢印雪收回目光,对萧绪林萧夫人,“那个女人是萧小姐在苏家老宅被缠上的,当时又正值清明——”
谢印雪顿了顿话音,看向萧如诗的目光中也添了几分无奈:“我怀疑,是她生前就心有不甘,今年苏家的人没给她扫墓,这才压不住怨让她出来的。”
萧如诗闻言陷入了沉默。
因为她觉得,谢印雪的对。
去苏家老宅的第一天她虽然就到了脚步声,是她没出,那脚步声也只是跟着她已,七天她陪苏谦去给先祖们扫过墓回来,一切就变了。
现在来也正常,有她在,苏家的人怎么会让她看到苏谦前妻的墓呢?以苏家萧家相当的家世来看,只要他们家人没过要去深查,苏家完全以把这个秘密瞒一辈。
况且萧家即使到了现在,也确实仍没过要去查一查苏家。
前几个请回家来的天师都为她驱了邪,有用是有用,但每次在苏谦来看过她以——她就会再次被那个女鬼缠上。
所以……
苏谦在她之前,还有过一个妻?
“很多人都,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萧如诗垂眸望着自己无指上的婚戒,轻声道,“原来门当户对,也未必举案齐眉啊。”
她没结婚之前也谈过几任男友,但是都因为家世悬殊太大未走到最,她最终选择苏谦结婚不是因为有多深爱他,是因为苏谦是最合适与她结婚的那个人。
也跟过来的吕朔见状偷偷萧斯宇:“你姐姐到老公还有一个前妻怎么都不生气呢?”
“我以为我暗示的够明显了。”萧斯宇不敢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开始会以为谢印雪是做……那个骗钱的,骗的还是我姐姐。”
吕朔了,转过弯来愕然道:“你姐姐之前?”
“在我们家,我是乖孩,我姐姐是纨绔,这么你应该就懂了。”萧斯宇叹气,虽然他染发,但他还是个好男孩,他们家来都没有什么门第偏见,要不是萧如诗被做鸭的小白脸骗了钱,萧绪林萧夫人也不会一定要她跟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她会选择收心苏谦结婚,是因为苏谦家世我们家够相配,她结婚之前的没瞒过苏谦苏家,苏谦表示自己不介意,苏家那边也没觉得我姐怎么样,她才苏谦开始谈恋爱的,我们家当时还以为我姐姐走狗屎运捡到宝了,苏谦这么个好男人结婚,谁知道苏谦还有过一个前妻。”
或许是因为苏谦之前玩的也很疯,所以当他找了个家世匹配与苏家的萧如诗时,全家人都开始帮他瞒住那段过往,希望他萧如诗够好好的走下去。
萧斯宇抿唇:“我姐姐比起苏谦,胜在诚实。”
吕朔却有些不解:“既然这样,那个女人为什么只缠你姐姐,不缠苏谦呢?”
“为什么不缠苏谦只缠萧小姐,很简单。”谢印雪袖袋取出一枚金色的三角小符,“萧小姐,你拿着这道符佩放在身边,哪怕不佩戴在身上,只要离你不是太远,这辈你也都不会再见到那个女人了,更不会受她扰。”
萧如诗怔忡着接过这枚符,嘴角动了动:“……也?”
谢印雪的意思是:苏谦前妻死,他也得到了这样的一枚护身符,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不论怎样撞邪,受惊吓的人都是她,不是苏谦吗?
见萧如诗似乎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谢印雪弯唇笑了笑,又再递给她一个黑色小布袋,微微俯身靠近她,声音温柔道:“如你见见她或是有什么话她,用柳叶水擦眼,再用这块黑布把符盖上,只要符咒在你身上,她就无法伤害你,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你们交流。”
柳叶沾水擦眼,见鬼三日,这是民间普遍流传的见鬼之法。
萧绪林请谢印雪来家是给女儿驱邪了,却不怎么着着,感觉谢印雪在教她女儿见鬼?萧绪林皱眉张了张口,正要询谢印雪,就到萧如诗话了:“谢先生,谢谢你。”
萧如诗发自内心感谢道:“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天师。”
“我不是天师。”谢印雪站直身体,肩头取下一片梨花置于萧如诗掌心,“不过你有什么困难以以也继续找我,报酬的不急,等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再我联系,那时再付报酬也不迟。”
那片梨花花瓣沾手即,萧斯宇吕朔早在游戏副本见过谢印雪这招,所以表情没太大变,这还没有他们看到原以为是npc的人出现在了现实中来得震撼。
但萧绪林、萧夫人林阿姨等人却是看呆了。
萧如诗也愣愣地望着自己掌心,勾起唇角,露出她这一个月来最真诚高兴的笑容:“好。”
“林阿姨,我那晚回家穿的那身蓝……不,红裙还在吗?”萧如诗一旁的林阿姨道。
林阿姨点点头:“还在的。”
“麻烦你帮我找出来一下吧。”萧如诗拢了拢自己耳侧的碎发,将理顺,“我要出门一趟,穿那条裙。”
萧斯宇她:“姐,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去。”
“你车都没了,我自己开我的。”萧如诗摇头,唇边仍然带着笑,“我要去见苏谦。”
萧夫人也她:“如诗,你现在就要去找他离婚吗?先等我你爸爸帮你查查苏家到底是怎么回吧?”
“离婚?”
萧如诗缓声品味着这两个字。
苏谦明明知道这一切,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在受怎样的惊吓害怕,却什么都不她,仍是一副好丈夫的嘴脸。
这一刻,也许是对苏谦的愤怒压过了恐惧,萧如诗十分平静,连她自己都很意外:“我不着急。”
完她就挣开了萧夫人萧绪林的搀扶,直接将小金符装进黑色布袋,仰头望向三楼属于自己的那间卧室,她也看到站在窗户边上的红衣女人终于停住了哭泣,双颊满血的朝她露出一个柔的笑容。
但这一次,萧如诗却不再觉得她吓人了——原来这个女人不是要伤害她。
“那些你们也不用帮忙,我自己就行了。”萧如诗也望着她扯了下唇角,然,“我现在只知道,苏谦如再见到阔别已久的‘妻’,会是什么表情。”
她不介意帮一把苏谦一把。
所以等到了那一天,她再离婚。
把苏谦身边的床位,让给他“真正”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