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余了不足旬日就要应县试。
一大清早,程恪他娘秦氏为了不干扰程恪用功,早早就去了宝圣庵商议法事议程。
只程恪一个人在家。他正拿了张油烧大饼伴着豆浆,美滋滋的吃着早饭,一边摇头晃脑的,嘴里含含糊糊的背诵着: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听到这如老鸭一般的嘎嘎大笑,程恪好险一口豆浆在嘴里,要不然一口大饼不得噎在喉咙里呛死!
他当时就怒了:
“韩娘子,你个混账说话不能好好说?你要吓死人啊!”
说着话,程恪跳将起来一步奔到大门口。
只是定睛一看,却先一愣。
只见韩硕那个小娘炮正故作风雅的摇着扇子,一边手里捏着一笺信札。正对着程恪挤眉弄眼,嘎嘎大笑着抖个没玩。
而他身后,却立着一个贼眉鼠眼的胖子。那胖子伸头缩脑的朝着程家宅门里打望。却有些犹豫不决,畏畏缩缩的模样。
“陈小春?”
程恪有些疑惑的问道。
到不怪程恪疑惑,的确眼前这贼眉鼠眼的胖子,模样实在太过猥琐。压根跟他原来印象中那个暴脾气、大嗓门的胖子挂不上号。
“小…恪…。”
陈小春露出三颗亮闪闪的大板牙。看的程恪都忍不住想拿脚踹上去。
“陈小胖,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陈小春这才从韩硕身后闪出来,未语先笑,对着程恪咧嘴道:
“云哥儿,咱们老板叫我给你送稿费来了。”
好事啊!
程恪更疑惑了。
怎么这种送钱的好事,陈胖子反倒搞得跟见不得人,做了亏心事似的呢?”
陈胖子把胖手一摊,伸手就展开一张宝联行的银票。程恪定睛一瞧,当场就吓尿了。
足足九百两!
啥情况?
程恪未喜先疑。
他倒不是没想过他的书会大火大卖。
毕竟他写的,可是他五百年后,被尊崇为中国文言志怪小说经典和最高峰的《聊斋志异》。
那可是经受过历史考验和岁月洗礼的经典传承之作。
只是,这会儿他却有些困惑。
从他送去书稿,到眼下。左右不到一个月时间。
令他非常不解的是,他这些日子,始终未曾在扬州城里听说关于《聊斋》的传言。
这本令他担忧,难不成,这当头一炮,竟要哑火?
不说大火,起码市井行间,总得有人提起吧。
要是火了,最直观的体现很好找,扬州城里那些说书匠早就拿了本子去做那话本演绎了。这也是这个年代的文化市场作品衍生行业之一。
要不然说这年头写书赚钱呢!
东关这里消费层次低些,没有府城那么高大上。可聊斋并不是高大上的作品啊。
换成后世来说,聊斋根本就可以当做商业小说嘛。
可他打听了十来天,竟然杳无音信。
这就令程恪很不淡定了,他竟失策了?
只是他事头多,前些日子又碰着宋友金那个混账拿捏他。故而,他只能把这事丢在一边。
眼下,钱到是送来了。
这才将近一个月时间。这稿费怎么地也算不到九百两吧。程恪就算按照最理想的利润,满打满算,他奢望的数,也不过就是三百两罢了。
这足足多了三倍好不好!
程恪有些懵。
这钱到底怎么赚来的?
程恪因问:
“陈哥,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这书都有哪些人买了去了,怎地扬州城里不见人提及?我还指望着靠这书赚点才名呢,却如同泥沉大海,渺无声息。市面上压根就没翻起来话头啊。
这下,陈胖子把银票送来,居然足足九百两。程恪这悬着的心,才稳稳放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不解。
陈胖子苦笑:
“这钱你倒是放心拿着,一分不少,都是你该得的利。咱们程掌柜还恨赚的少了,亏了你呢!
“真赚了这么多?”
程恪依旧有些迟疑,怕不是有什么门道吧?
“拿着!”
陈小春胖手一摊,银票硬往程恪怀里揣了去。
程恪是信任陈小春的,这胖子可是他爹程大监生的学生。小时候可领着他买过糖,逛过灯会。有印象以来,这胖子就是夺舍前的程恪有数的几个熟人之一。
程恪也不谦让,当即喜滋滋的踹了银票进了袖子。
他这心底,也就犹如乐开了花一般。
加上手头还剩下的六百两银子不到,眼下,他前后一加,可就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了。
哥们儿也成了壕了啊!
有了这笔钱,程恪可做的事,那可就多了去了。
“小恪,我能进去说么,有事儿要对你说。”
程恪一听这话,暗道,看来真是出了什么问题。且听他说辞。
因着,程恪侧过身子让开门洞,叫陈小春、韩硕二人进了院中。
韩硕那个娘炮进了里屋,一见程恪正在吃早饭,油汪汪的大烧饼搁在桌子上十分显眼。当即抢上前去捏住一张脂油饼咬了起来,只是一个不慎,那脂油饼正是刚出锅不久的,天气炎热,热度并未消散。
韩硕因则当场就烫了一口,立时,嘴角就起了泡。
“该,叫你馋!”
这下,轮到程恪嘎嘎大笑了。刚才被韩娘子一顿惊吓,这就偿还了回来。
程恪很得意,心里很舒爽。
怪的是,韩娘子竟不恼。只是一边呼呲呼呲的抽冷气,一边却抢着道:
“这会儿你到是可着劲呛我,转头可有你哭的时候。你知道陈哥今日到你宅上为了甚来?”
程恪即转头,疑惑的看着陈小春。
只是陈小春那个胖憨也是个馋嘴的,他又和程恪不算外人。当先没顾得上说话,也先抢了一张大饼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还拿了程恪喝了的豆浆。
一口憋气,程恪眼睁睁看着自己特意拿的大海碗到满的豆浆。跐溜一声,居然被陈小春那个胖子如同老牛饮水似的,一口就吸了个干净!
程恪额头上青筋都冒了起来。
这两货这幅表情,压根是蒙骗吓唬他。好让他放松心思。到他家来蹭吃蹭喝的吧!
这是遭了劫啊!
程恪这个气呀!
当即也顾不上问东问西了,抢上前去端起一个碗,从瓷壶里咕咚咕咚就到了一碗豆浆。
正端了要凑到嘴边喝起。
那厢韩娘子又冷不丁嘎嘎大笑起来。
“哈哈,程云哥你也有今天!陈哥今儿可是来催稿的!”
“噗!”
程恪刚进嘴里一口豆浆就对着韩娘子劈头盖脸喷了过去。
乳白色的豆浆顿时喷了韩娘子一脸。
可巧,韩娘子这小娘炮好死不死的,总喜欢头冠上插支花。
这下,那花就喷了个零落稀疏,碎不成色。
好一个被浇了洗脚水的西门庆!
程恪这会儿不知怎地,瞧着韩娘子这狼狈模样,突然就想起了西门大官人。
顿时哈哈大笑!
“你…,你…,你是故意的!”
韩硕这下子气的一佛出世,三佛跳脚。
“啊呀,罪过罪过。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程恪也是笑个没玩,那身子早已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停不下来。
就连一旁陈小春,也早已龇牙咧嘴的笑出了声。
毕竟,眼前韩硕这狼狈模样,真真是太可笑了。
韩硕这脸上顿时阴晴密布。一时情急,挽起袖子,就要朝着程恪招呼。
程恪赶忙笑着撇开,一旁陈小春见韩硕急了,也笑着抢上来拦他。三人就如同悠起来的陀螺一般,围着桌子转起了圈子来。
“罢了罢了,韩娘子莫恼。我给你赔罪,赔罪。”
程恪笑着跑到脸盆架边上,拿了架子上的毛巾递给他。一边兀自抖个没完。
韩硕倒也是个大度的,知道程恪不是真有意这般捉弄他。嬉闹一阵,想起来程恪坑他的手段,尤其是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也就又软了下来。
只是他这人到是天气预报一般,刚刚还乌云密布,转头就又嬉笑了起来。
“哼哼,我这狼狈样子是好笑。这会儿某人拿我作乐笑的爽。只怕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吧。程云哥,你那聊斋志异的下本呢?”
“嘎!”
程恪刚才只顾着笑了,一时把催稿二字抛在了脑后。
他这些时日尽顾着忙家里的糟心事。又哪里有那闲心去写什么书稿了啊!
等他把张庆绶、宋友金主仆给打跑了。他凭白榨了张家一千多两银子,眼下他可是枪药十足,哪里还有开初捉襟见肘,腾挪不开的窘境。
故而,他早把接着写稿抛在了脑后。
这可是金手指,怎能乱开?
程恪也是干脆,转头就抱拳拱手,朝着陈小春道:
“陈哥,我这些时日事忙。到忘了写稿,可否宽限我些时日,眼下正是县试时季。我就算有心,也是抽不开功夫。”
一旁陈小春当即苦下了脸来:
“啊!你没存稿?哎呀,这下可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