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带着萧捷三,领湘军水师轻舟冲过卡口,进入鄱阳湖,烧毁了湖内太平军的水营船只,大泄心头之恨。好在彭玉麟还算冷静,命令萧捷三等人迅速退出卡口,不再孤军深入。
在守卡将士的顽强阻击下,湘军的水师也受到了很大的伤亡,有七百多名湘军将士葬身湖口,湘军水师不但在攻击水卡时遭到太平军火炮的打击,更惨的是,他们退出水卡时,又遭到梅家洲罗大纲炮火轰杀。
虽然这一战湘军伤亡也不小,基本和太平军伤亡我三你七,可是和昨日打凯旋营比起来,却可以算得上是大捷了。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湖口小胜,曾国藩长期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不只是他,还有湘军诸位将领,还有上万湘军士兵,心头都平衡很多。
昨日的战场像团乌云一般压在他们头上,很多士兵都没能入睡,因为他们一闭上眼,就是那漫山遍野的尸体,还有那五千名没有一人活着回来的兄弟。
今日的小胜,伤亡仅有千余,和昨日伤亡上万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量级。更何况,昨日的凯旋营几乎只伤亡了数百人而已,而今日太平军死伤却比湘军要多得多。
湘军大营,此时已经没有了昨日的阴霾,每个人都充满了斗志。
让胜利继续吧!早日结束这该死的战斗!每个人都这样想着,为此,他们决定贯彻主攻湖口和梅家洲的这一作战方针。争取彻底占领鄱阳湖,断绝九江后方的水路粮道,将九江孤立,耗尽其粮草。
为了这一个计划,大营内开始仔细推演,不多时,便敲定了他们的作战计划。两天之后,湘军决定重施故伎,再次命令彭玉麟和萧捷三等人攻击湖口,试图摧毁湖口西岸的炮火支援,再来解决湖口水卡,然后再寻机歼灭长毛在鄱阳湖内的水师,打通江西粮道。
可是,俗话说,可一不可再。湖口水卡等待湘军的,并不一定是捷报。
1855年1月29日,湘军再次进行全面进攻,这一次曾国藩动用了水陆两军剩余的主力部队,命令李续宾和罗泽南率领陆营攻击梅家洲,水师大将彭玉麟和李孟群,还有都司萧捷三等人,都加入攻击梅家洲战斗中。
彭玉麟和萧捷三等人攻击梅家洲并不顺利,在罗大纲严密的防守下,湘军伤亡惨重,却没能像昨天一样攻破梅家洲。
打不下梅家洲,也就意味着进攻鄱阳湖还是遭到两岸炮火的夹击。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友,想着这些时日阵亡的将士,湘军水师开始无比愤怒。
他们彻底被凯旋营和石达开激怒了,被击退后,一部分水师在萧捷三的带领下率领一百二十几艘舢板、两千多名精锐水军,放弃梅家洲,前去攻打湖口水卡,试图彻底摧毁湖口,直接解决鄱阳湖的遗留问题。
赶到的萧捷三和麾下湘军水兵发现湖口的布防,已经远远不如两天前那般密不透风。经过上次毁灭性打击之后,湖口水卡还没来得及完全修复,只是用缆绳拦了河道,旁边停了一些大船作为系缆之用。
萧捷三还是像上次一样,率领水师顶着两岸的炮火向水卡冲锋,虽说防御工事质量有所下滑,但萧捷三还是费了不少力气,折损了不少兄弟,这才砍断竹缆,冲进鄱阳湖。
两天前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停在水卡后面的太平军水营,再次被萧捷三烧掉不少船只,四散逃窜。
湖口的战事情况和两天前几乎一模一样,按照那天的顺序,萧捷三这个时候应该见好就收,及时从水卡位置从鄱阳湖回到长江,与水师大部队的彭玉麟汇合,一起回营。
可是萧捷三这次看着触手可及的鄱阳湖,他知道那里面还藏着很多太平军残存的船只,还有物资。他做出一个让曾国藩痛不欲生的决定,继续追击太平军船只,深入鄱阳湖破坏太平军后方粮路。
他没有退出鄱阳湖,而是命令随他进湖的一百二十多条长龙和舢板继续向前攻击,一口气打到四十里纵深处的姑塘。萧捷三一路上见船就烧,见人就杀,发泄着积压在他心头的郁闷和烦躁,扬言要荡平鄱阳湖,杀尽湖内长毛!
他的失败感还有湘军士兵的失败感都积压得太深太深,以至于他在鄱阳湖内的疯狂追杀,一直进行到第三天中午。
他们的战果是丰硕的。三天两晚,萧捷三一共烧掉太平军船只数百艘,俘虏三十五艘,缴获大炮七十多门。享受报复快感的湘军水师,一身轻松,怒气渐消,已经远离湖口一百多里的他,终于想要回大营了。
可是石达开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想在这儿玩,就玩个痛快吧,别回大营了!
可是萧捷三和麾下将士发现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有营不能归。
湖口水卡,已经焕然一新,靠近湖口东岸这边,是沉在江底的木船,木船里面装满了砂石,上面堆起了沙土,筑成了沙坝,沙坝上排满了大炮,到湖口西岸梅家洲这边,已经搭起了两座浮桥,上面布满了炮火,水路已经完全被封锁,要想过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弃船登岸步行,可那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些都是石达开的杰作,在得知一部湘军水师冲进鄱阳湖烧杀抢掠之后,他深知如今太平军水军无力正面击败湘军水军,随即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加紧休假水卡,将其堵在鄱阳湖内。
此举,有三个好处,第一是直接性卸掉了湘军水军臂膀,湘军水师船型一共有四种:拖罟、快蟹、长龙、舢板,船型依次减小,都有严格的尺寸。不像太平军征集的民船,完全是大小不同的杂牌军。
拖罟体积最大,其中最大那艘便是曾国藩坐的船,也是湘军水师的旗舰。其次是快蟹,再次是长龙。这两种体积都比较大,属于大型战舰。快蟹要二十八个人划桨,八个人摇橹。长龙要十六个人划桨,四个人摇橹。最小的是舢板,属于轻型战舰,只需十个人划桨,一个人把舵,没有橹。如果说拖罟是“航空母舰”的话,快蟹和长龙就是“巡洋舰”和“驱逐舰”,舢板就是轻型“护卫舰”,或者“护卫艇”。
而湘军水师在与杨越和湖口攻坚的时候本就已经损失了不少小船,本就不多了,这一次,萧捷三几乎将所有灵活性的护卫舰舢板都带进了鄱阳湖。
没了护卫舰的守卫,其余的大船不灵活,没有舢板的灵活策应,作战起来就会像是之迟暮的老龟。
被关在鄱阳湖内的萧捷三再次愤怒了,比萧捷三更愤怒的,是曾国藩。
湘军大营,曾国藩等了萧捷三这一部等了三天,可是传来的消息确实萧捷三和舢板回不来了。这也就意味着,湘军水师失去了系统性出击性,空有大船的火力,却没有小船的护卫。
...
九江码头,一艘船上走下一队士兵,在刚蒙蒙亮的早晨中一点也不引人注意。杨越和林启容纷纷站在那里,当先一人走过来,给了杨越一个拥抱。
杨越笑道:“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大均哈哈大笑,他丝毫不客气,拉着杨越就朝九江城内走。嘴上说着:“杨兄弟的战绩翼王殿下早已发予天京,翼王殿下说,就只凭着你九江城下歼灭湘军上万这条,你封王都有可能!”
杨越笑笑不说话,林启容确实大惊,他说:“如此,我大哥怕是翼王后的又一个王了。”
顾大均对于两人结拜的事情略有耳闻,他对自己刚才冷淡这位林将军有些歉意,毕竟这个人虽然在九江战绩没有杨越那么闪亮,但是自己分内做的工作也是十分到位,
他点头说:“那是自然,恐怕今后我看见你,都得下跪行礼啦。”
杨越苦笑着,摇头道:“顾兄一大早就从湖口前来,先到林将军的房内吃个早饭吧。”
顾大均却收敛起笑容,急忙摇头道:“不吃不吃,你们赶紧带我去你们帅帐。”
林启容和杨越对视一样,知道对方绝对是有事要说,当即不再多说,三人快步走到杨越帅帐之中。
一进帅帐,杨越就直言问到:“翼王大人是有何军令吗?”随着他的疑问,林启容也全神贯注地望着他。
顾大均双目严肃:“翼王传令,今夜反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开始说出翼王的详细计划,最后询问杨越的意见,转达给石达开。
...
是夜,黑夜笼罩,伸手不见。湘军大营之中。曾国藩回到自己那艘旗舰拖罟上,他刚从旁边的陆军大营回来,朝廷的特使来了,严令湘军在春节前破敌。最后恩威并施,带着圣旨,特使宣读了湘军塔齐布李续宾等人的升官情况,可是上面却唯独没有曾国藩这个湘军总头领的升迁信息。
湘军一路从湖南将太平军打到皖北,湘军每个将领都立下赫赫战功。可是他们谁能够说,他们的功劳比曾国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