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彭玉麟,让他的水师前进至地火炮射程内,迅速火力支援步军冲锋!”曾国藩在迟疑后还是下达了这个命令,水师造价比陆军贵,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为了胜算大些,还是决定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以求毕功于一役。
闻言传令兵赶紧传达将令,一旁的李续宾迟疑了一下,像是想要劝阻,想了一下一下,目光停留在对面凯旋营阵地上。他只知道现在不是首鼠两端的时候。
凯旋营阵地,杨越的指挥处位于一协的后方,他站在壕沟上,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水师的帆布落下的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皱着眉,被对方空前强大的进攻阵容所震撼。
“曾剃头这是想一举碾碎我们呀。”
杨越身后的部将吴成良和石信天已经亲临二三协,马明龙率骑兵营立于炮兵阵地牵马待命,斯科特作为炮兵营营长也是在炮兵阵地督战。他的身边只有幕僚周博文和不懂战事的鲍予官。
周博文看着对方三个营一万多人铺天盖地而来,他们两方之间的距离正在飞快缩短。而敌军的水师也赶着和步兵一起前进,相信一到他们火炮射程,他们就会先发制人。
“大人,敌人的步兵和水师都快到射程了。”周博文提醒他。
杨越点头,只是微微思索几秒,他便命令:“炮兵营换链弹!集火水师!”
身后的炮兵营急忙拖过未开封的一箱箱炮弹。
链弹,是由锁链将两个比炮膛口径要小的炮弹串联在一起,发射出去时,两发炮弹一前一后,在半空飞速旋转,能够将摧毁船只的行动能力,并且飞速旋转的铁链能够将水兵的身体切碎。
杨越转身说:“派人去城墙上,等到我方链弹命中,让林启容的火炮集火敌军水师。”
士兵敬了个礼飞快跑出去,杨越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他不知道这样指挥对不对,但是现在他是一军之长,他只有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直觉。
敌人步兵的脚步更近了,几乎只有一千五百米的样子,但是他们还是冲锋得飞快。理论上说,不到一千米没必要冲锋,因为这会浪费士兵的气力,等到真正拼杀时,难免疲惫。
但是显然对方将领怕的不是没有气力,而是石灰弹。
与此同时,湘军的水师已经快人一头,距离一千二百米左右。而这时,炮兵营的链弹已经装填完毕。
周博文看见炮兵营传来的旗语,却发现杨越不说话,他当即提醒道:“大人,炮兵营已经完成装填了。”
“再等等。”他说。
城墙上的林启容火炮也已经到了射程,但是有了杨越的请求配合的命令,他们也是炮弹在膛,瞄准湘军水师,却隐而不发,等待杨越先开炮。
整个凯旋营和九江城墙都是死一般的宁静,同时静得可怕,仿佛是个静伏的野兽,等待猎物的接近。
一千米,没有凯旋营炮火的轰击,湘军水师从最开始的紧张变得张望和激进,缓慢前进也变成扬帆快进。
湘军步兵在剧烈喊杀声后,一万多名湘军士兵埋头奔跑,整个大地,只剩下剧烈沉重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不管是曾国藩还是杨越,手心都已满是汗水。
九百米,林启容火炮的精准射程!
杨越目光如刀:“炮兵营开火!”
紧绷着身子的旗语兵猛地施展双臂,火炮营开始他们最后一步流程,点火。
“轰轰轰轰!”
十六门火炮发出剧烈的轰鸣,引爆了这一天的血色。
链弹冲出炮膛,剧烈的高温让中间的粘黏物爆炸开来,随着冲击力变成了一根铁索所连接的两个铁球。
“呼呼呼”
它旋转着,在半空中呼呼作响,朝着湘军水师撞过去。
“撕拉!”
一发链弹撞在一艘拖罟的桅杆上,“啪”的一声,一人合抱的拖罟桅杆硬生生被链弹扯断。没了桅杆,这艘拖罟瞬间失去了移动能力,在原地开始打转。链弹缠绕这撕碎的桅杆轰隆落在甲板上,两名湘军水兵瞬间成了烂肉。
除了五六发链弹扑通砸进了水中,其余几发命中的,有的在风帆上扯出一个大洞,有的将索具撕碎。还有几发扎进了甲板上,冲击力的惯性让其在甲板上旋转不止,不知觉间,就有数十个水师士兵被拦腰勒断。
血腥程度,让其余惊魂未定的士兵纷纷作呕。
细看之下,一轮链弹十六发射击下来,丧失行动能力的船只就有三四条。这种伤亡对于湘军水师可大可小。
可问题是,他们已经扰乱了湘军水师,特别是那艘被撕碎桅杆的拖罟。它已经脱离控制,在船群之中旋转,像是个陀螺般四处乱撞。
转眼间,便有三艘大船被其撞偏,纷纷倒向其余船只。这时间,林启容的火炮应声而下,不断轰击在混乱的湘军船群之中,作为不动的靶子,炮火正中,一时间,许多艘拖罟和快蟹都着了火。
湘军水师士兵来回奔走,在长官的命令下想要救火,然后恢复秩序。可是半空中呼呼声再次传来,第二轮链弹应声而至!
凯旋营阵地,杨越收回目光,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湘军步兵,他们已经只有八百米不到的距离。
“让炮兵营炮口转向,面朝正前方敌军,换*。加农炮准备开炮!转膛炮预备!”
在链弹的两轮射击后,湘军水师丧失移动能力的船只已经有了十几艘,杨越并没有再让斯科特扩大战果,而是让其由林启容的火力解决。他需要火炮来解决来自正面压力。
湘军步兵的脚步开始第二次加速,他们距离壕沟只有七百米。杨越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敌人士兵连绵不断,一起一伏的头顶。
还有那条在人群中左摇右摆,猪尾巴似的长辫,细看之下,成千上万。
那是清廷奴役的象征!
“轰轰轰”凯旋营火炮开炮,十六门*臼炮,配合着十门加农炮。炮弹在半空中形成抛物线,随机落在密集的湘军步兵群之中。
一万五千人,火炮营的炮手甚至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大致对准那黑压压的一片就能保证命中率百分之九十。
撞击声连绵不绝,二十六发*尽是砸进了人群之中。惨叫声连绵不绝,四散的火光点燃了很多湘军士兵。他们嚎叫着在地上打滚,引得周围的士兵纷纷远离,怕被引火烧身。
城头上的火力再一次朝着湘军水师倾泻,被混乱堵塞的水师着火的越来越多。一些抢救无望的船只,在长官的默认下,士兵纷纷跳船求生。
湘军大军后方传来沉重的鼓声和号角声,在声音下,湘军水师终于放弃了前进,转而加紧调转自己的船头。
少数十余艘冲出混乱之地的船只最为可怜,好不容易从里面冲出来的他们,现在又面临要路过原地打转那艘拖罟的窘境。
然而水师的退却不代表陆军的退却,在底层士官的控制下,还有童添云等人的身先士卒下,湘军虽然混乱,但还是在前进。而此时,他们的距离只有五百米了。
谷满仓整个人斜靠在壕沟上,除了瞄着敌人,他还注意着自己这个班的精神状态。作为最初的武昌入伍老兵,在扬州整编时他本已经有了提名机会,可能升为排长,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但是他的心态并没气馁,因为最后坐上排长位置的人也是一名老兵,并且是在河南断后战役中杀敌八人的神枪手。对此,他自愧不如,同时却又冲充了斗志。他能够看到每一个升上去的士官都是因为其的战功,因为其的努力。
也就是说,下次他也可以升成排长,甚至是连长。
鼓点声越发急促,神枪手出身的排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估算着距离。
“瞄准!等待命令!”排长面无表情地说。
谷满仓闻言赶集小声对身边的士兵说:“屏息瞄准,等待命令。”他的班除了三名河南老兵外还有六名扬州新兵,此时新兵面对第一次上阵杀敌,难免大汗淋漓。
对面跑到最前方的湘军明显在命令中停下脚步,随机一排排一列列的火铳手越众而出。
来不及等待鼓点声提示,排长大吼:“敌军火铳!躲避!”
壕沟士兵急忙压低了身体,将自己暴露在外的仅有那个脑袋也低下去。
“啪啪啪”
湘军火铳手的弹丸打在壕沟的土堆上,激起阵阵灰尘,烟尘升起,弥漫上空。
与此同时,凯旋营的鼓点声也在杨越命令下一顿,谷满仓注意到排长的口型,同时也听到了这声熟悉的鼓点。
“起身!”
他大吼,身体随之露出,身旁的士兵纷纷起立。鼓点声猛地一点,谷满仓目光凝聚:“开火!”
“啪啪啪”
壕沟一阵硝烟升起,排射弹丸发出阵阵“嗖嗖”声,一头扎进湘军步兵群中。惨叫声想起,数十名湘兵应声栽倒在地上。他们有的已被击中要害毙命,有的则不是,躺在地上,惨叫哀嚎!
紧接着,谷满仓等人背靠壕沟,拿出*弹丸准备装填。而接在他们之后的,第二道壕沟的士兵开始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