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爵眉飞色舞,向杨波诉说,他在南京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杨波争取到二十五万两股银,言下之意,我的功劳可是大大的,你当初那一成水泥厂份子的承诺可要给我兑现的。
杨波当然不会匿了他的股份,他只是凝耳细听,时不时问上一句,神色颇为淡定,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徐文爵虽贵为小公爷,也是被杨波这种超然的气质所折服,一时倒也安静下来,上下打量一番杨波,那眼神里,满满都是惺惺相惜的感觉。
“杨波,你算是本小公爷命中的贵人。”徐文爵说道,眉宇之间,颇多感概,眼角似乎也有些湿润。
这话说的——
你是小公爷啊,大明最富盛名的魏国公继承人,妥妥的大贵人,等你爹百年之后,魏国公的爵位便是..
不对啊,杨波惊觉,按照历史走向,徐文爵还真是做不了魏国公,煌煌大明都土崩瓦解了,你魏国公还做个屁啊,不然满清砍头都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杨波也是一阵唏嘘,看向徐文爵的眼神里蕴涵的意味就复杂了,百味杂存,有些怜悯,有些感慨,甚至还有些许幸灾乐祸。
徐文爵显然是误会了,赶紧道:“我是说命数,就像..就像命中注定我这辈子定会遇上你,而你就是..就是我的吉祥物,对,吉祥物。”
嚓,咱俩谁更像吉祥物,就你那胖墩儿形象,都不用化妆,就是一吉祥猪啊。
“文爵,你说笑了,你是我命中的贵人还差不多。”杨波一脸苦相,敷衍了一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徐文爵拽文了,看着杨波,仿佛杨波便是他的梦中情人一般,“离开沈家堡的这些时日,我可真是每日都在想着你。”
“文爵,打住,男子汉大丈夫,少做女儿态。”
杨波想起徐文爵有龙阳之好,不由一阵菊紧,心里很不爽,说道:“咱俩只是有缘,有缘再见的人终会再见,无缘再见的人生死不相见。”
“有缘再见终会再见,无缘再见便生死不见,说得好,杨波,今日起,我们便是生死兄弟。”徐文爵真是动感情了。
蒲佩瑶一直呆在杨波的身侧,谁说话,便把明亮的眸子投向谁,静若处子,没有说话。
徐文爵终于注意到了蒲佩瑶,见这小姑娘生得明艳照人,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虽不言语,但眼睛却分明却在说话。
“杨波,我听说你定亲了?”徐文爵小声道,却是斜眼看着蒲佩瑶,那意思很明显,你这是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艳福不浅啊。
杨波自然明白,佯怒道:“文爵,你想多了,这小姑娘是舟山蒲家的大小姐,名唤蒲佩瑶,蒲家在沈家堡开有店铺,此行乃是搭船去沈家堡。”
“哦..”徐文爵顿时双眼放光,立刻走近蒲佩瑶,一抱拳,说道:“蒲小姐,幸会幸会,南京魏国公世子徐文爵。”
这就开始撩了?有能耐,你特么别显摆世子身份,杨波心里充满鄙视。
就这么说着聊着,撩着说着,船终于快要靠岸了。
杨波见到,港内过往的船只十分地拥挤,船行的很慢,有时竟需要纤夫拉着船,才能靠岸。
岸上已经聚集了
不少人,而且人流还在摩肩接踵地从各方涌过来,渐渐的,人越聚越多,很快码头便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人声嘈杂,杨波也没听清楚。
人群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皮肤白净,没有胡须,颇有兴致地朝杨波等人看过来,这人身后还跟着俩人,鹅帽锦衣,腰悬绣春刀,这是锦衣卫啊,看起来身份都不低,尚且是跟班,那这白面男子又是何许人物?
此人正是韩赞周,人家是宫里来的人儿,据说是受了大太监王承恩所托,此番正是为杨波而来,杨波的声名已经上达天听了,杨波自己却还在云里雾里,茫然无所知。
“韩爷,小公爷身侧的那个着青袍子的,应该就是杨波。”
“嗯。”韩赞周脸上露出赞许之意,说道,“果然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倒是挺能折腾的。”声音尖细,果然是个太监。
“杨波不过一区区少年,何德何能,能劳您韩爷亲自相迎?他也担不起呀。”
白面男子瞥了一眼说话的锦衣男,说道:“听说这杨波对工造颇为善长,弄出不少神奇的物事,连皇爷都赞不绝口哇。”
“那有何难,只有韩爷您开口,我马上让人抓了来,让他给皇爷办差便是。”
韩赞周正欲开口,却听到有女声在骂人,“翠儿,那个死胖子是谁?挡在杨波跟前,我都看不见波波了。”
“小姐,你小着点声儿,那人可是南京的徐小公爷。”
“我管他是谁。”小姐嘟着小嘴儿,怒道,“谁让他挡在波波跟前的?就骂他了,死胖子,死胖子,哼。”
韩赞周不由皱起了眉头,摇头道:“此处人多嘴杂,我们还是回望海楼,等着小公爷带他过来见我吧。”
“韩爷,您啦,就不该降尊纡贵来这地儿,迁就一个黄口小儿。”说话的锦衣男低声下气,满脸堆笑,躬身引着路,“韩爷,你请。”
韩赞周走了,码头上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身着红色胖袄的卫所军兵及时出现,他们显然是在驱赶人潮,维持秩序。
此时前面的船传过来消息,巡检鉴于岸上的人太多,容易引起混乱,开了特例,他们的船可以直接开去望海楼停泊。
杨波终于明白,码头上的那些人是冲着他这条船过来的,船上唯一的大人物便是徐文爵,杨波猜测,这些人是来围观徐小公爷的。
“文爵,你这一出动,码头上前来围观的都人山人海了。”杨波拍拍徐文爵的肩头,叹息道,“看来你这个国公世子也是难啦,都被人当猴看了,我也是爱莫能助,你就忍着点吧。”
徐文爵神色一呆,张张嘴,盯着杨波,却说不出话来,眼睛的余光看到蒲佩瑶正盯着他看呢,良久,这才呐呐道:“谁说不是呢,世子嘛,都是虚名,可我还要为这虚名所累,忍耐诸多不便,找谁说理去?”
蒲佩瑶实在忍不住,噗呲笑了,又惊觉实在不该,赶紧伸手,掩住小嘴儿,臻首使劲别向水面,脸憋得通红,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船终于开到望海楼,望海楼临海而建,却是一个僻静之所在,是镇海之内最好的客栈,韩赞周正好在此地下榻。
杨波下了船,只是简单地跟沈燕青打了个照面,顾不上说话,
便被徐文爵拉去见那位神秘来客,路上徐文爵倒是向杨波透了底,客人便是韩赞周。
杨波得知韩赞周是京城来的太监,此行是受了司礼监太监总管王承恩所托,前来与杨波叙谈,谈什么啊,不用说,杨波也能猜到七八分,无外乎是想来摸摸他的底,最终的目的还是两个字,银子。
杨波的记忆里没有韩赞周这个名字,但王承恩可是顶顶大名,崇祯在煤山上吊,他也跟着上吊,没有一丝犹豫,为人还算正派,对崇祯可谓忠心耿耿。
此时的王承恩已经位居司礼监总管,是崇祯皇帝的心腹之人,由他出面遣韩赞周来寻杨波,这至少说明,杨波已经在崇祯那里挂上号了。
这可不是杨波想要的,杨波追求的是银子,名声神马的都是虚的,他也想低调,但太低调有弄不来银子,这是个悖论,是死局,杨波也是太难了。
但韩赞周人已经在望海楼的一个雅间等候多时了,不见也得见。
见到韩赞周,杨波也是很礼貌,立即走上前,率先一揖。
“这位便是相文兄?在下杨波,失敬失敬。”
韩赞周细眉一挑,他是个太监,外人一般都称呼他们公公,当然也有体制内的人称呼他韩爷,比如刚才锦衣卫的那俩人。
杨波以相文兄称呼他,这让韩赞周没有想到,这样的称呼,说明杨波认为韩赞周是个正常人儿啊,并不会因为他是太监,身上少了那一坨东西,觉得他是个异类的那种感觉,韩赞周心生感激,不过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但无形之中,也对杨波产生了些许好感,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
“杨公子,哈哈哈。”韩赞周立刻拱手相迎,笑道:“咱家可算与公子神交已久,咱家在京城,你的大名也没少耳闻啦,来来来,坐坐。”
“相文兄,客气了,您直呼杨波便是。”杨波谦虚道。
徐文爵附和一句:“你们二位都不要客气,直呼其名最好,显得亲近。”
众人一阵寒暄,望海楼的伙计送了茶来,大家坐定,品茗相谈。气氛颇为融洽。
“杨波,如今你可是声名远播,我听相文兄说,皇上也是对你连声称赞啊,了不得了。”徐文爵倒是一脸的轻松,很喜庆的样子。
杨波一阵牙疼,感觉如芒在背,十分的不自在,他还没准备好呢,哪知崇祯的动作来得这么快啊。
“那咱家就直呼其名了。”韩赞周呵呵一笑,说道:“杨波,皇上确实知道你的名字,如今皇上励精图治,任用贤能,乃是中兴之帝,杨波小友有大才,何愁将来无用武之地?”
话说得很漂亮,可惜杨波一个字也不会信。
崇祯何许人?固然有勤勉的一面,但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心狠手辣,杀了不少能臣,基本谁能干,就杀谁,这都是杨波在网上看到的。
杨波也是旁敲侧击,问及韩赞周此行的目的,韩赞周没有直说,却也没有刻意隐瞒。
“咱皇上也不易啊,身上的衣衫打了很多补丁,都不肯换身新的,宫里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省再省,咱家看在眼里,这心里也跟刀割似的,哎,都不易啊。”韩赞周眼望北方,又是一阵摇头叹息,“咱皇上啊,此刻怕是还在为银子的事儿操心了吧。”